宁愿自己剁椒拌饭 也要老人碗里有肉

在惠东黄埠务工的湖南“打工姐”黄会花 义务照顾当地孤寡老人薛烈二十年

惠州日报2019年08月08日

黄会花二十年如一日照顾孤寡老人薛烈。

上世纪末,40出头的黄会花从湖南老家来到惠州市惠东县黄埠镇打工,结识了无人照料的孤寡老人薛烈。抱着“给老人养老送终,让老人走得安祥”的朴素念头,她以微薄的收入承担起照顾老人的责任,整整20年。在她的照料下,花甲之年就已病危的薛烈如今活过了耄耋之寿。

这是一个闷热的黄昏。放工回家的黄会花,路过镇上经常光顾的一家廉价服装店。一张百元钞票,在手里几乎攥出了水。她瞄了瞄身上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却转身走进服装店隔壁的数码产品店。

走出来时,百元钞票已变成薄薄一叠零钱,黄会花的手里却多了个红色的多功能录音机。“能听广播,还能放歌。老头眼馋街坊邻居都有,想要很久了!”黄会花轻轻叹了口气,“只能下月发工资再给自己买条裤子了。”

黄会花口中的“老头”,正是薛烈。上世纪末,在黄埠打工的黄会花遇到了重病缠身的薛烈。“最起码,每顿给老人一碗热饭吧!”抱着这份初心,善良的黄会花义无反顾地照顾起老人。这一碗热饭,一给就是20年。

“我希望老头能长命百岁”

次日中午,记者来到黄埠镇四门社区东南三巷。穿过逼仄的小巷,一排排平房映入眼帘。一间对开门的老屋,就是薛烈的家。

不太宽敞的卧室,仅有一桌一柜一床,简陋却整洁。薛烈坐在床边,冲着来客咧开了没牙的嘴,露出率真的笑容:“你们串门来了?”老人佝偻着身子,脸上爬满了沟壑般的皱纹,不过面色红润,中气十足。

转出卧室,半开放式的厨房就在院子里。一条半斤来重的海鱼已经煎好,一小碟芹菜肉丝正在锅里翻炒着。

黄会花忙得不亦乐乎。“老头饭量可好了,不过你可别当他面这么说。本地习俗,不要当着老人面夸他胃口好。”她压低声音道。

不多会,三菜一汤上了桌。黄会花给薛烈盛了满满一碗米饭,夹上荤菜,细心地挑出鱼肉里的刺。自己则端起大半碗米饭,拌上两勺剁椒。

“阿黄,你也吃鱼。”薛烈颤颤巍巍地夹起一大块鱼肉送到黄会花碗里。

“就这一块,别给我夹了。你才90斤,多吃点!”黄会花故意板起脸来。

“好,好,我自己吃。”薛烈喃喃道。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家长里短,俨然一对亲生父女。

饭后,黄会花兴冲冲地从柜子里翻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薛烈,面色蜡黄,眼神呆滞,几呈油尽灯枯之势,跟眼前这个兴致勃勃捣鼓多功能收音机的“老顽童”比起来,判若两人。

“这是老头20年前的照片,那时候他的哮喘病可重,一天也吃不下两口饭。我担心他一口气上不来,就带他去照了这张相,原本打算当作遗像。”想起往事,黄会花眼圈一红。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熟悉的旋律突然响起。“阿黄,你听,凤凰传奇。”薛烈举起手里的多功能收音机,孩子般“炫耀”道。

黄会花“噗嗤”一声笑了。“没想到老头熬过去了,一活又活了20年。我希望他能长命百岁,再活20年我也养着!”她眉宇间闪烁着温柔。

“最起码,每顿给他一碗热饭”

时间回到20多年前。上世纪九十年代,大大小小的鞋厂如雨后春笋在黄埠镇涌现,加工贸易让这个沿海小镇一跃成为全国重要的女鞋生产基地。

1998年,不惑之年的黄会花跟着老公从湖南老家来到黄埠打工,一双正在读书的儿女也随迁过来。一家人在异地他乡谋生,小日子过得辛苦却也满足。

那时,薛烈刚过花甲之年,一直未娶,没有儿女。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哮喘病也越加严重,无法从事务农等重体力劳动。而就像镇上很多思想守旧的老人一样,薛烈宁愿在家养老,也不愿意去敬老院。靠着微薄的救济金,他勉强度日,偶尔靠街坊邻居和社区居委会帮衬。

来黄埠的第二年,黄会花认识了薛烈。那一天,她如往常一样下班回家。在穿过小巷时,路边那个形容枯槁的老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瘦得皮包骨头,有气无力地坐在门槛上。巷子里人来人往,老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黄会花说,那一刻,她想到了远在家乡的父母。虽然二老身体康健又有子女照料,但未能在父母身边尽孝的遗憾一直萦绕在她心头。

一连几日,黄会花都能在巷子里看到这个老人。眼见老人日渐憔悴,终于有一天,黄会花停住脚步,蹲在了老人面前。

当得知重病缠身的薛烈连买菜做饭的力气都没有,善良的黄会花二话没说奔向市场买了半只鸡,就在老人冷锅冷灶的厨房里给炖上了。不多会,一碗浓浓的鸡汤端到了薛烈面前。老人颤颤巍巍地接过,刚抿了一口,便老泪纵横。

“临死了,还能喝碗热鸡汤……”老人喃喃自语道。黄会花闻言瞬间泪奔。

“老人过得太苦了,无儿无女的。干脆咱们给他养老送终吧!”回到落脚的出租屋,黄会花试探着跟老公刘灯繁商量。

“你呀,怎么给自己找了个倒贴钱的‘爹’。”刘灯繁眉头一皱,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进了里屋,再出来时,怀里抱着一床棉被,“你给送过去吧,我上午才买的。快到冬至了,别让老人家冻着。”

“我就是见不得老人受苦”

寒来暑往,年复一年。在黄会花一家无微不至的照顾下,薛烈挺过了最初几个月的危险期,身子一日日硬朗起来。20年前,花甲之年的老人只有40来斤;而现在,耄耋之年的老人体重增加了整整一倍。从最初“让老人走得安祥点”,到现在“活到100岁我也给他养老送终”,老人已然成为黄会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就算有亲生女儿,也不会比黄大姐更孝顺!”街坊林梅枝感慨道。她还记得去年8月,狂风暴雨突袭黄埠。在厂里上班的黄会花担心一个人在家的薛烈,冒着生命危险冲进风雨中,蹚着内涝返回薛烈身边。

在薛烈身边时,黄会花觉得自己是个能顶半边天甚至整片天的“女汉子”。只有上了鞋厂生产线,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也已年过花甲。手脚越来越不利索,眼神也一天不如一天。“我就怕哪一天自己干不动了,没力气照顾老头了。”黄会花眼圈红了。

距薛烈家百来米开外,就是黄会花租住的地方。这是一间久未翻新的老屋,屋内的墙皮脱落斑驳,唯一的家具是一张行军床。用街坊的话说,这是整条街上最便宜的一间出租屋,一个月租金100块。黄会花选择这里,既是方便照顾老人,也是为了省钱。

几年前,黄会花的一双成年儿女去了外地。老公也辞去了工厂的工作,回到湖南老家。只剩下她一个人还留在黄埠,一边打工,一边独自承担起照顾老人的责任。

担心西药吃多了伤身,黄会花托人采来野生药材,配成药粉;听说土鸡蛋治疗哮喘有用,她专门让老乡带来土鸡蛋,每天一个喂给老人;老人身体虚弱,她就一日三餐鸡鱼肉换着法子给老人加菜补充营养。

儿女刚走向社会,日子过得并不宽裕;老家刚盖了新房,几乎花光了积蓄。黄会花就靠着每月3000多元的打工薪水和薛烈几百元的低保金,撑起了对老人无微不至的照顾。收入的大半,都给老人买了药。月底手头紧时,她宁愿自己顿顿剁椒拌饭,也要让薛烈碗里有肉。

黄会花的善行,感动着身边的人。台风季到来前,社区党支部和居委会出钱帮老人修缮了房屋,街坊也自掏腰包给他添置了几样家具。

记者在现场采访时,正遇上暴雨。社区居委会副主任林追冒着暴雨爬上房顶,一瓢一瓢往下舀水。

黄会花递上一块干毛巾。林追擦了擦脸,说:“黄大姐,你真的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啊!”读书不多的黄会花没听明白,便追问是什么意思。听完对方的解释,她眨了眨眼,笑了:“是这么个理儿。反正我是看不得老人受苦。”

文/图 惠州日报记者潘高耸 赖金朗 蔡伟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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