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叶草

市环卫局组织员工郊游，允许带家属。

洒水车司机宁凡一听，乐坏了。这不，他把女朋友蕾蕾都带来了。

“快来看，这是什么？”宁凡发现草地上有一株四叶草，又惊又喜。

蕾蕾循声过来，弯腰，用指头数叶片。“一二三四，真的是四片叶子！”

“我听人说，能找到四叶草几率只有十万分之一，太稀罕了！”宁凡边说边伸手去采，被蕾蕾一把挡住。

“咋的啦？”

“嘘——”蕾蕾把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别吱声，扭头向身后不远处瞅过去。那边，一群穿黄马褂的男男女女正在赏花拍照，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蕾蕾没有吭声，环顾四周，找到一根干枯的树枝，插在四叶草旁边。然后，掏出手机不停地调试焦距。

“你这是干吗呀？”

蕾蕾把宁凡拉到旁边悄悄耳语，还用手捅一下宁凡的腰，笑了。

宁凡会意，点点头，转背，若无其事地走开。

这时，年龄最大的环卫工张姐垂着头，心事重重地朝这边走过来。

张姐是单亲妈妈，儿子是蕾蕾班上的学生。

前不久，张姐生病住院，宁凡帮她去学校接孩子放学，认识了蕾蕾。后来，经张姐牵线搭桥，两个人就好上了。

“张姐，过来帮我们拍张照吧。”蕾蕾把手机塞到张姐手里，跑回宁凡身边，挽着胳膊摆出一个漂亮的姿势。

“我怕拍不好。”张姐半推半就接过手机，呐呐地说。

“没事，拍不好删掉重拍就是。”

张姐这双手拿扫帚撮箕挥挥洒洒20多年，上面布满又粗又厚的老茧，拿手机拍情侣照今天还是第一回，觉得好别扭，哆嗦了半天才找准镜头，用力摁几下键。

“这里风景真好，张姐再多拍几张。”蕾蕾也不看拍摄效果，拉着宁凡不断变换角度，指挥张姐一会儿往左移，一会儿往右偏，站着拍完蹲着拍，拍完正面再拍侧面，合影拍完了还要拍特写，没完没了，直到手机显示电量不足，才打手势说“停！”

张姐一屁股坐在地上，额头虚汗涔涔，双手撑在身后，仰望蓝天白云，左手刚好靠近那根枯树枝。

蕾蕾要了宁凡的手机，冲张姐说：“来，看过来，我给你也拍一张。”

没等张姐答应，“咔嚓咔嚓”，蕾蕾连续抢拍。然后跑过来，让张姐看效果。刚开始，她表情平静，漫不经心，看着看着，突然发现了新大陆，盯着手机屏自言自语，“咦？这是什么？”又把手机送到宁凡跟前，问：“你看这，是什么？”

宁凡凑近仔细辨认，挠挠脑袋，“这是、是——”顿了一下，见蕾蕾一个劲地朝他使眼色，如梦初醒：“哦哦，好像四叶草……对，就是四叶草！”抬头指着张姐说：“就在你左边！”

张姐愣了一下，下意识扭头拨弄杂草，寻找目标。

蕾蕾快步上前，把照片局部放大，指给张姐看。“瞧，在左边这根树枝旁边”。

终于，张姐顺着方位找到了四叶草。

阳光下，一丛丛草茎匍匐蔓开，一株四叶草向阳而生，卵状矩圆形的叶片随风摇曳，像又可爱又呆萌的四姐妹手拉手，穿着嫩绿的裙子翩翩起舞。

“多好的四叶草啊！”张姐抹掉额头上的汗水，小心翼翼用树枝连根带土把四叶草刨出来，捧在手心里，看了又看，有些激动。“小时候听老人说，谁找到了四叶草谁就是最有福气的人。”

“对对。”蕾蕾高兴得跳起来，挥手招呼大家：“哎！大家快来看啊，张姐找到四叶草了！”

黄马褂们呼啦一下拥过来，指指点点，七嘴八舌。

“张姐，你找到了四叶草，好兆头啊。”

“可不是吗，咱们张姐做肿瘤手术后第一次出门，幸运之神从天而降，预示着她要时来运转了。”

“来来，大家都来沾沾光，拍一张幸运照发到‘马路天使’群里。”

蕾蕾说：“还是先发给我吧，我帮你们做一个音画相册，就叫‘城市幸福的美容师’。好不好？”

大家异口同声：“好！”然后，争先恐后与张姐合影。

镜头里的风景独特，万绿丛中，橙黄色显得格外夺目。

趁大家没在意，宁凡将蕾蕾揽在怀里，情意绵绵地悄声说：“听说四叶草是夏娃从伊甸园带来的，花语意思是爱情。宝贝，你不嫌弃我是环卫工，是我的幸运草！”说完，在她额头上狠狠地啜了一口。

蕾蕾面颊瞬间炸红，埋下头，用两只拳头不停地擂击宁凡的胸口。

大伙诧异，扭头张望，不知道他俩在干什么。

不知谁冒出一句：“再来一个，么么哒！”

于是，纷纷明白过来，调转镜头，对准他俩。咔嚓！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