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深夜

□黄建平

惠州日报2021年11月07日

远去的小村(油画)。廖海彬作

一个盛夏的夜晚,蝉儿在树上不知疲倦地欢唱着。我这个刚刚调到县公安局基层派出所的新兵,为了尽快改变门外汉的状况,正把自己关在屋里钻研业务学习资料。

值班员小张正在接电话,看见我和老公安老何走进来,就用手捂住话筒,轻声说有追捕任务。“小张,你马上通知各村出入口和复杂场所,注意严密控制。然后通知各旅店,请他们密切注视嫌犯陈春林的行踪,按昨天的会议精神去做。要特别嘱咐一下林山饭店。小黄,你在这儿协助一下小张。”老何布置完,转身向派出所办公室跑去。我守住电话机,按捺不住那临战前的喜悦而激动的心情。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我迅速抓起听筒:“你是哪里?”听筒里传来一个妇女惊恐的声音。我随即抬起头,回答正用询问的目光紧盯着我的小张:“是林山饭店的陈丽华,找老何。”小张立即用另一部电话机通知老张。只一小会儿,老何就来了。在老何接电话时,小张凑到我身边,悄声说:“进网了!”原来她是陈春林的表妹,在林山饭店当服务员,昨天老何还去找过她。

老何放下听筒对我们说:“陈春林已乔装打扮,住进了林山饭店211号房间。”“我们快去抓吧!”我激动地说,老何摇摇头:“不行,凶犯手中有五四式手枪,杀伤力很大,光凭勇敢去硬碰,会伤害我们的同志和周围的群众。小张,你谈谈想法。”“我想,凶犯敢于在饭店住下,说明他自以为得计,咱们先不动声色,暗中把守住饭店门口,等他睡着了,打他个措手不及!”老何炯炯的双眼透出满意的神情,但还是摇摇头。“围捕怎么样?”老何提示着。小张说:“好!可就是我所现有的人手不够。”“向镇政府救援,请他们帮助做好外围警戒。我打电话请示局长具体研究一下。”老何说。

包围林山饭店的队伍潜伏在各个角落里。我随老何隐蔽在楼门前的花丛中,小张闪在墙角的暗影里。我低头看看表,已经是凌晨12时55分,再过5分钟,战斗就要开始了。忽然,值班室的灯光闪动了三下,这是服务员小陈给我们的信号。老何一跃而起,迈着猫一样轻捷的脚步,冲上饭店二楼。我和小张像影子一样,无声地紧跟在他的后面。

小陈早已在二楼等候,老何轻声问:“有新情况吗?”“没有,都睡了。”小陈回答。我们悄悄接近了211号房间,侧耳细听只有轻微鼾声。老何像支离弦的剪一样迅速冲进房,借着窗前的月光扑向3号床,把睡在上面的人死死按住。突然,老何说了声“不对!”翻身跃起,扑向左边窗口下的6号床位。这时小张“咔嚓”一声,把3号床上的人铐住了。再一看老何,却已经和另一个人撕打起来。这是3号床,没听说嫌犯有同伙,老何在和谁搏斗呢?我正在疑惑不解,只听小张喊了声:“小黄,守住!”也转身扑向左边窗口下的6号床。我像个木头,守在3号床边,不知如何是好。

说时迟,那时快,安排在二线上的几位同志冲进屋来,四五只手电筒的灯光把屋子照亮了。只见屋里的客人都坐起来了,圆睁着惊讶的睡眼,莫名其妙地问:“出什么事了?”再一看老何,他已经把那个人压在身下,用膝盖抵住那人的胸肋,左手反拧着那人手腕,右手像一把老虎钳子,紧紧扼住那人的喉咙,动弹不得。老何把那人交给其他同志,转过身来向我守卫的“猎物”道歉:“同志,对不起,让你受惊了。我们是来逮捕嫌犯的,你怎么睡到他床上来了?”

借着手电光,我看清3号床上原来是个30多岁的白面书生。小张已经给他取下了手铐,他好像大梦初醒一样,结结巴巴地说:“真没想到这是个坏蛋,怪不得他说嫌门口有风,让我和他换床位……”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原来嫌犯使用的是调包计。

围捕胜利结束了,我们返回派出所。一路上,我反复琢磨,终于忍不住问老何:“你怎么一下子就弄明白了3号床上的不是嫌犯?”“好呀,小黄动脑筋了。”老何笑着,对和他并肩走着的小张说:“你给小黄讲讲。”小张一边用手比划,一边给我讲:“老何抓住3号床上人的手准备让我铐时,发觉他的手软绵绵的,不像是一般劳改犯的手那样粗糙坚硬,就起了疑心。这一点后来我察觉到。再说被铐的人毫无反抗,不像是早有拒捕思想准备的亡命徒。于是老何迅速扫视整个房间,扑向6号床上跳下来的人。那人翻身下床就去拉床下的手提包,这更说明有问题。”

“小黄,快点!”听到前面老何喊我,才发现自己光顾回想已掉队。我紧跑几步,望着老何那坚定的宽大背影,一股深深的敬意油然而生:什么时候我才能像老何一样,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合格警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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