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不同归 意味各自寻

惠州日报2022年01月03日

广东兄弟作家陈树龙和陈树茂是小小说写作的行家里手,二人都出版了多本小小说集,且都有作品入选“改革开放40年广东省最具影响力40篇小小说”,出手不凡,成绩骄人,但小小说这种讲故事的虚构文体,如何写自己亲身经历的家族往事——特别是两兄弟同题同台竞技、各逞其才,对作者不能不说是一个严峻的挑战;但对读者,则充满了巨大的一睹为快的诱惑。

先说陈树茂。陈树茂的家族书写最符合我的阅读期待。不信,你看《1987年的黑雨滂沱》,典型的一篇回忆型的写人散文,全文娓娓讲述1987年那个暴雨天的早晨,主人公的爷爷如何关心主人公的学习,又如何因为雨滑上楼摔倒而去世的往事,写尽了主人公对其爷爷的怀念。就连开篇和语言都像极了散文,“1987年夏天的一个早上,爷爷像往常一样,从祖屋走来我家吃早餐。每到一处,邻居都会和爷爷打招呼问好。这个情景,大家再熟悉不过了。”最让人动情的是《1989年的春节》。那年因修建祖屋,是家里最困难的一年,而过年又是处处需要花钱的时候。作者可谓写尽了一家人贫穷的愁苦和相濡以沫的扶持与担当:一向开朗的父亲变得沉默寡言了。还有《2005年的秋天》,写母亲广州住院,一家人的担心、牵挂,以及为筹集高昂的医疗费而揪心。读陈树茂的文字,我多次潸然泪下。我想,这倒不是因为作者的抒情手段多高明,而实在是因为他是贴着自己的真情实感来写的。

再说陈树龙。以前读惯了他“高手在民间系列”的小小说,现在再读他的家族叙事的小小说,觉得两头都不是:既没有以往小小说的尖锐,也没有其弟散文式书写的浓郁抒情,反倒像温开水,不烫也不凉,一口喝下去,爽倒是爽,但不够痛快,不够拍手叫绝,或潸然泪下。但再三读之,则悔恨当初的阅读偏见了。他的书写,正因为不营造抒情,以及不刻意追求构思的精巧和立意的尖锐,所以恰似一坛陈酿多年的老酒,不辣、不烈、不猛,要慢慢地品,才能品出醇厚的味道。

就说《北门街94号》吧。这篇两兄弟的同题作文,大哥写得就与小弟迥然不同。小弟开篇就营造浓郁的抒情氛围,把自然环境的恶劣和家人遭遇的凄苦融合在一起,一下子把读者拉入到他营造的情感天地,从而让读者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接下来,作者就用他那饱含深情的笔墨讲述起一家人的奋斗史了。但大哥的写法就不同了。开篇他也写环境,但那环境是美好的,且更多是作为故事发生的背景,并无情感渲染之意。接下来,主人公开始登场——老者和老幺、老二、老大三个年轻人。他们推来推去,讨论的问题无非是谁去参加高考,以及一家人相互鼓励和扶持的亲情。最后交代家族的未来发展。这种写法的小小说,不细细品,怕是不过瘾的。既不尖锐刺激,也不感天动地。但细品之后,你会发觉,这种比较客观的叙事,如静水流深。它留给你的不是潸然泪下,而是不动声色的一点一点的滋润和感动。

所以,在写家事时,陈树龙并非不动情,只是不像弟弟那样走抒情路线,他努力保持着写小小说不动声色叙事的惯性。由此,也可以看出兄弟俩性格的差异吧:弟弟感情细腻,其感情像干柴一样,遇火就着,并给别人带来光和热;哥哥呢,感情可能更内敛一些,但同时也多了一份冷静、沉思和幽默。(代廷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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