沏一壶新茶,等你

□胡玲

惠州日报2023年09月24日

她从小就向往大城市的生活,她拼命学习,大学毕业后,毅然决然留在了大城市。

她辛苦打拼数年,开了间小饭馆,小饭馆的生意不错。逢年过节,父母叫她回去,她都以各种理由婉言拒绝,节假日正是小饭馆生意最好的时候。

每年,她会叫堂姐把父母送到城里来小住几天,带他们感受大城市的热闹与繁华。她希望父母也留在城里,父母不愿意。父亲说舍不得家里的茶园。父母还跟她说现在家乡这好那好,变化很大,她不以为意,只是笑笑。

她的创业之路并非一帆风顺,时常会碰到各种难题,她从不告诉亲朋好友,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失意落魄的一面。她更愿意在网络世界和陌生人倾诉烦忧。她把经营小饭馆的日常拍成小视频,发在抖音上,创业中的困扰与挫折,她在视频里全盘托出,吸引不少粉丝的关注,也获得了不少热心粉丝的帮助。

一个微寒的春夜,她忙了一整天,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家。推开窗户,外面万家灯火。她探出头,看到对面楼房的窗户里,一家人坐在灯下,围炉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温柔的灯光映照着他们幸福的笑脸,她突然有点想家了。

她想打个电话回家,按了号码,却始终没有拨出去。这时,一条信息突然响起,是父亲发来的:家乡的茶园开满花,家里春茶已采摘,等你回家,沏壶春茶,一起尝新。盯着那条短信,她的心渐渐温润起来。

第二天一早,她坐上火车,如一只倦鸟,朝家乡的方向飞去。

回到家乡,家里早已不是昔日的模样,到处是一派新农村欣欣向荣的景象。凭着记忆,她找到了自家门口,家里大门紧闭。

她走到隔壁堂姐家,堂姐正在家里包装茶叶,看着那些包装袋,她感觉似曾相识。她满腹疑云,姐,你这些茶叶,和我饭馆网购茶叶的包装好像啊。

堂姐一笑,岂止像,是一模一样的,你饭馆的茶叶、腊肉、干菜、蘑菇等,都是你爸在家乡收购的。他关注你的抖音,叫我帮他注册了几个账号,冒充粉丝跟你联系,为你提供食材、茶水,他知道你自尊心强,不敢告诉你......

她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家乡的味道,我竟然没尝出来。

你的心没有家乡,自然尝不出家乡的味道。

她心里一阵羞愧。我爸在哪?

在茶园忙。

她一路小跑到后山的茶园。绿油油的茶园,一片连着一片,像翠绿的缎子飘舞在山坡上。茶园里,人头攒动,采摘茶叶的茶农,收购茶叶的茶商,观光旅游的游客,欢声笑语在茶园四处飘荡。她看到父亲正弯着腰在茶园忙活。爸,她叫了一声。父亲看到她,脸上的皱纹似水波舒展开来。

爸,我帮你。

你以前没干过,先看我做。父亲用布满老茧的双手抓起一把肥料,均匀地撒在茶树根周围的土壤里。

茶叶茂密全靠根,茶树主要靠树根输送养分,这根啊很重要,任何时候都不能忘了根,父亲说着,抬头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

父亲忙了会儿,放下手里的活,说,咱们喝茶去。

茶园尽头,有一间红砖小屋,是父亲看守茶园的临时居所。父亲把水煮沸,抓一把茶叶放进茶壶,注入沸水,将茶叶清洗一遍,再倒进沸水。纤细的茶叶在沸水的浸润中,渐渐变得丰腴饱满,尽情舒展着绿色的身姿,茶汤由淡绿变为翠绿,闪烁着翡翠一样美丽的光泽,袅袅茶香从壶中溢出,飘满整间屋子。

父亲倒了一杯茶给她。她喝了一口,苦涩之味淡了许多,随之而来的是淡雅的清香,从口中一直淌入心中,仿佛身处花木芬芳的纯净之境,神清气爽。特别清甜甘香,她说。

知道咱们这儿的茶为什么香吗?

她摇摇头。

有好水滋润,才能孕育出这样的好茶,离开咱们这里的好山好水,这茶,就不是这味了。

父亲抿了一口茶,热切地看着她,柔和慈祥的眸子里写满了期待。丫头,留下来吧,我们一起种茶,你还可以在茶园边上开一家农家乐。父亲的脸上荡漾着憧憬的笑意。

她一口喝掉杯中的茶,点点头。现在,我也舍不得走了,我想每天都能喝到这么清香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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