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声如潮

在乡村，在田野，最受农人喜爱的，要数蛙声。这蛙声，让静谧的乡村不寂寞，让勤劳的农人有了丰收的期盼。

我喜爱这蛙声，喜爱不同时节的蛙声。

春回大地，青蛙从冬天的酣眠中苏醒，把田野当成欢歌的舞台。它们有的歌声洪亮，好像带着王者的威严；有的歌声细弱，似乎还在细细打量周围的环境；有的热切缠绵，似乎在表达对爱情的渴望……这蛙声，从春叫到秋，在冬天短暂的沉寂后，来年的春天，又会有如潮的蛙声，年年如是，周而复始。

这“呱呱”的蛙声，我听了五十多个春秋。

小时候，我住在农村。白天行走在田埂上，常看到青蛙伏在草丛中。听到脚步声，它们会像跳水健儿一般，伸直四肢扑通跳入水中，许久才探出头来；感到安全后，它们又会跳上岸来。如果你足够耐心，还能看到它们捉虫的精彩：它们的舌头像橡皮筋一样伸出老远，轻轻一卷就把小虫卷进嘴中。

夏日雨后，蛙声四起，暮色中，我和小伙伴常常点燃松脂做的火把，在如潮的蛙声中抓泥鳅。

夜晚的田野，除了远处的狗吠，只有热闹的蛙声。我们蹑手蹑脚走在田埂上，目光在水田里穿梭，泥鳅、黄鳝被灯笼照花了眼，一动也不动，我们用细密如梳的小铁耙，一扎一个准。我们走到哪，哪里的蛙声就会戛然而止；等我们一走远，蛙声又会响起，不停不歇，直到天明。

也许因为山谷的回音，深山的蛙声更嘹亮。

山村的夜晚一片静寂，山风习习，送来浓浓的橙子花香，我在深山朋友家做客。远处是哗哗的瀑布声，近处是此起彼伏的蛙声，和朋友一家轻松聊着天，不知不觉到深夜，然后在青蛙的歌声中沉沉睡去，直到天亮。

而立之年，我来到广东。岭南多水田，蛙声稠密。我曾在雨后的池塘边走过，一次次欣赏青蛙的大合唱，让你分不清是哪一只青蛙在歌唱。蛙声一片，让你感受到生命的律动，蓬勃而热烈。

秋天到了，蛙声渐稀，但更清亮。古人说秋蛙如管弦，那是很有道理的，但不知道哪一场晚会将是青蛙的告别演出；演出一结束，青蛙就会潜入秘密的住所，一觉睡到来年，再重开歌喉，继续演唱。

青蛙们就这样夜夜欢歌，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绵延至今。

我们的小区在城郊，紧靠乡村和大河，常常能听到如潮的蛙声。像今晚，一如既往，楼下依旧是蛙声如潮。我将在热闹的蛙声中酣睡，也会在睡前祝福：愿这如潮的蛙声，能唱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