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春晓

□杨政

惠州日报2025年04月20日

惠州西湖景区花红柳绿,一派春光。 绘图 惠州日报社AI媒体应用智能实验室

惠州的春天来得莽撞,狂放中也有着突如其来的烂漫。

前夜还蜷缩在棉被里听冷雨敲窗,昨天被艳阳一照,今晨推窗却见那满树的木棉花,不管不顾地兀自开放。那些铜纽扣似的花苞,被春风一撩拨,忽地迸作万点猩红,噼噼啪啪,烧透了半边天,连西湖的波光也都染上了胭脂色。

“木棉花映丛祠小,越禽声里春光晓。”惠州的春天就是这样被一树树盛开的木棉花点燃的。

想起第一次见到木棉花开,我就讶异于它的孤勇——满树红花,没有一叶青翠。世人都说红花须绿叶相扶,偏它木棉花摒弃所有陪衬,开得热烈奔放,一朵挨着一朵,一簇压着一簇,把积蓄了一冬的能量刹那间迸发。

后来我知晓它唤作“英雄花”,便觉得它那燃烧在枝头的红艳,仿佛是先辈们炽热的鲜血,而遒劲枝丫直指云霄,果然是英雄心中的浩然正气。更绝妙的是,这般刚烈的花朵,还是不可多得的食材和药材,煲汤煮茶,竟能清热、利湿、解暑、止咳,倒真如同英雄卸甲归田,犹存济世仁心。于是,我对木棉花更多了一份亲近和热爱。

小时候,我总喜欢站在木棉树下,仰头数花,看鸟儿在枝头跳来蹦去,数着数着,我就迷了眼,看着看着,我又入了神。我就那么站在树下,数着花,盯着鸟,别的啥也不想,沉醉在春光里。

如今,在木棉花开的季节,我还是喜欢站在树下,痴痴地看木棉的枝丫,以写意的笔法,纵横勾勒蓝天碧空。那些傲放的花朵,如点点洇散开的朱砂,由浓转淡。偶尔风过,飘落的花朵落地成泥。“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韶华易逝,草木的慈悲,终究留不住匆匆时光。我偶尔也不由得伤感、悲怀。

木棉花在城区随处可见,但要想好好观赏它,还得去西湖。

可不仅因西湖的木棉树高大密集,生长在国家5A级景区,自带光环。更因那西湖中红艳艳的木棉花,掩映在亭台楼阁、桥廊寺院间,红花碧波,相映成趣,氤氲出与杭州西湖迥异的岭南春色,成为惠州西湖独有的神韵。

在西湖观赏木棉花,我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苏东坡。

每当我漫步西湖,驻足苏堤、东新桥、东坡园、丰湖书院,环视四周,我总会发现,这西湖的每寸春色,原来都是苏东坡墨迹未干的诗笺。我眼中是花,心中却是苏东坡。在这里,之前的伤感,早就被“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豁达驱散。

晨昏之际,常会见到捡拾木棉花的老人。他们佝偻着背,将那些未沾尘泥的花朵仔细收进袋子。那犹带露水的微凉,恍惚还封存着来不及诉说的故事。每次看到他们,我都会上前搭把手,也拾上几朵,虔诚地放入他们的袋子中。我总以为,或许他们拾的不只是药材和食材,还有散落的光阴、人间的烟火。他们只想把这西湖春色风干在木棉花瓣上,留待在某个溽暑午后,咕嘟咕嘟,将它慢慢熬成岁月的茶汤。

春深花落,这满树的木棉花,终究会扑簌坠落,打着旋,发出声声脆响。然而,它开得决绝,落得也坦荡,纵使落地,也依然保持绽放的姿态,仿佛要把最后的热烈写进西湖烟雨。它这份倔强,恰似东坡在西湖边挥毫泼墨的诗文,千古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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