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土特产

这个周末，我来看你，父亲在电话里跟我郑重宣布。咋回事?在这个城市工作了五年,电话经常打，“来看我”却是破天荒。隐约里，我感觉会和我提拔为拉长有关。

父亲来了，风尘仆仆，大包小包。见到我的那一瞬间，有要扑过来的感觉，也许是觉得有损自己的尊严吧，父亲的脚步缓了下来，但他的双目在我身上游走，那贪婪无法克制。

周末不加班，想带父亲去惠州的西湖、罗浮山等知名景点逛逛，可父亲死活也不同意，说不想坐车，就在家聊聊。搭一张小茶几，端两个凳子，我们在出租房院前坐下来。我心头还在想，亲情流溢开始了。

可不，父亲一开口就问：“你上面直接管你的是谁啊？”我说，是主管，主管上面是生产部经理。父亲嚅动了下嘴唇，几次欲说还休。而后，父亲转了个“方向”，你下面还有几个干部？我说，我们那条拉下面有三个组，每组一组长。父亲笑了，今天休息，让他们到我们家坐坐。父亲嘿嘿嘿望着我笑，我看看你的下属是什么样子。

依照父亲的意思，我把我们拉的三个组长叫到了我家。妻子做饭，父亲打下手，忙里忙外。开饭了。首先父亲端起杯对着我的三位组长说，有缘和你们认识，娃的工作需你们支持，敬杯酒。父亲的语言有些重，三位组长有些不自然，父亲却一饮而尽，微笑着看着他们，满是真诚和感激。那杯酒过后，父亲就缄口不言，静静地听我们年轻人谈。

第二天，父亲返回老家。那几天工作忙，我有些晕头，一天离开家时忘了关门，再次回家时，里里外外查了个遍，发现父亲来时带的几个包不见了，弄得老婆一连几天都不理我。

一个月后，一组长出其不意说了一句，你家的大蒜好地道。我才明白那次饭后，父亲把他带的大包小包给三个组长瓜分了。那包里全是老家带来的土特产或母亲做的榨菜。我将这事给妻做了汇报，妻更是数落，人家送礼往上送，你家老爸往下送，真是老糊涂了。那几袋，再孬也得几百元钱吧。我知道父亲不傻，但妻子的话确实在理。

半年后，父亲再次光临我工作的城市，这次父亲还带来了我的母亲。跟上次一样，父亲从家里带来了大包小包的特产和榨菜。妻子暗地里把上次的事给母亲说了，意思是让母亲阻止父亲再次将这些东西送给我手下的三位组长。父亲不同意，母亲就说，你是来看儿还是看谁？父亲说，儿我已经看了，一眼就看完了，好着哩。母亲再将妻子的话说了出来。父亲非常生气，说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这下母亲也火了，把父亲手里的包夺下，说，要“看”也得往上“看”，这些东西送主管经理，哪有你往下“看”的送组长，你儿看着他们呢。组长能照顾你儿还是你儿照顾他们？父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悔刚才的话说过分了，脸色缓和下来，耐心地给母亲解释，生产上的干部，靠产量和质量说话，主管和经理照顾得了这个？三个组的生产上去了，品质上去了，有了产量和品质，主管经理肯定喜欢。而且，这东西往上看，人家看不起，往下看，人家格外看重。

咯噔，父亲的见解深刻。我的农民父亲，我的做过代课教师的父亲，我再一次接受您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