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书店

惠州日报2019年07月06日

我有两本书,两本都写书的故乡,写爱书人的桃源。

她们一个是海莲·汉芙(Helene Hanff),一个是西尔维亚·毕奇(Sylvia Beach),两个传奇女子,与两个让人倾心的书店。一个,在英国查令十字街84号,另一个在法国杜普伊特伦街8号。

她一个与他们一群,做了40年的不见面朋友互伴对方生老病死。我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看完了这小小一本书,两边是相距千万里陆地千万里海洋的异国他乡,两头是横跨了近四十年的春秋,四十年的夏冬,从年轻写到了年老,从这头写到了那头。自始至终地拿着饱满感情的笔,亲吻着彼此长长的足迹走过长长的路。

“你们若恰好经过查令十字街84号,代我献上一吻,我亏欠它良多……”第一遍读这句话不解而觉得乏味。不知其中有什么微妙关系,而把这句不白不黑的话放在书皮上。第二遍读它是在读完整本书后,到那时,才被深深触动。前世修来的缘份不够你们再相见,不够你们捧着彼此的脸庞互道相见恨晚,由起初买书卖书互通信件,日子久了带上些祝福,再久而久之成为习惯,犹如漂洋过海的游子与久未见面的亲人们,心里挂着的千丝万缕。

她一个与他们一群,细瘦的身材着实撑起了他们的乐土。在杜普伊特伦街8号的莎士比亚书店,是怪异者的藏身处,是文匠们的俱乐部,坐在书堆里,放眼到处是书本,谈论,争执,发呆,任何事都让人有愉悦的心情。坐在书堆里,闻得到书架木头或金属的味道,闻得到纸页在时光里沉淀的香气,闻得到你手上这本书,它里面的世界或辛辣或醇甜,还有与你一同交谈书本的人的品性善恶。

毕奇大着胆子花光母亲所有积蓄,在异国他乡,完成了自己身上的使命,并在文坛历史上,留下永恒的印迹,书店开张后,迅速引来了大量文人志士,耳熟能详的:毕加索、纪德、艾略特、斯特拉文斯基、海明威等,成为那些朝圣者们要寻找的第一个地标。

阖上这本小书店的回忆录,眼前现出这样的画面──巴黎的冬天,塞纳河结了冰。街上人烟稀少,蓝眼睛的小男孩与朋友们结成伴,从桥上溜到河面的坚冰上,在白洁的冰上嬉笑,那里的孩子该有估量冰层厚度的能力吧。和热闹的孩子们形成反差的,是岸上的大人。有三五成群的,有独自一人的,有抱着一摞书的,有收着胳膊缩紧大衣的。有一个人戴着黑色礼帽,布纹被洗得发白、深蓝色的斜纹西装,一双不太白的半旧皮鞋,手上转动着根手杖,紧紧夹着一本书。在风头如刀的寒冷里,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们从各个方向汇聚到杜普伊特伦街,如同潮汐般准时。拐入其中一个小巷,顺着窄窄的坡上走,步子自觉放慢,再一转身,走到8号店铺,两旁列着整齐的小玩具士兵,小阶梯上好像铺了红毯,推门而入,满身的寒气马上被书店里的可可香、笑声与细语、混杂着书页的气味所驱赶。大家相望一眼,各自默默打声招呼,找一处角落安置自己。

读书,忘了天明。(俞国荣)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