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旧
生于1931年的钟叔河,少年时崇拜革命家,巴枯宁、克鲁泡特金便是他很崇拜的两位。在中学时,钟叔河听说“巴金”这个笔名就是为纪念这两位革命家而取的,内心就“增加了我对巴金的好感”。后来,当他读到巴金翻译的德国作家斯托姆的《蜂湖》时,“给了我年少易感的心以温存和抚慰”。对巴金,他也由好感变得内心开始亲近。
二三十年后,在特殊的年代里,钟叔河身陷狱中,在极端的孤独和苦闷时,他不止一次地默诵巴金的译文,其中就有“我们的青春就留在青山的那一边,可现在他到哪儿去了呢?”的句子,1976年,钟叔河还就此写过一首诗:
记得青山那一边,年华十七正翩翩;
多情书本花间读,茵梦余哀已卅年。
这些都被钟叔河写进了散文《记得青山那一边》中,是在21世纪之初。2011年,海豚出版社给钟先生出集子,他便以《记得青山那一边》名之,“小引”之外,书中正文22篇,都“多少带有个人感情色彩”,其中有记人7篇、记游3篇、记食5篇。
先说《记得青山那一边》的装帧,是很讲究的布面精装小开本,是作者心目中理想的“小本子”。之所以先谈装帧,是因为书的“小引”,钟先生整篇谈的都是书的装帧,他对当前的出版是不甚满意的,尤其不认可“如今的书本越做越大,越做越厚,越做越华丽”,此次出版《记得青山那一边》,“能再过一回‘小开本’的瘾”,是很不错的。钟叔河注意书的装帧,不是一回两回了,曾看过他的一篇《看起来舒服》,就是专门谈《沈从文别集》装帧的文章。
钟叔河曾编选过几版《知堂谈吃》,对知堂的谈吃文章是十分熟悉的。他自己写起饮食文章来,也颇有知堂之味,书中的《黄鸭叫》《吃油饼》《吃笋》《长沙的春卷》《猪的肥肉》等篇即是如此。“黄鸭叫”是长沙本地人给一种野生小鱼新取的名字,以前叫“换牙咕”,在钟叔河将“黄鸭叫”的来历、食法、风俗等一一道来,成于笔下,趣味和食味俱佳。同样的“佳肴”还有《长沙的春卷》。
而在桃花江上农家吃过的一回笋,让钟叔河难忘了50年。时隔六七十年,让钟叔河难以忘怀的还有故乡的人和事。书中头两篇《故乡平江》《神鼎山》写的就是故乡的人和事,想来也都是作者70岁以后的作品,如作者自言的,“我怀念故乡,大半是怀念故乡的人和事”,所以在几十年后回顾往事,“卖油豆腐的彪形大汉”“花白头发梳着巴巴头的‘浣干娘’”都如在眼前,历历在目地清晰着。
60岁以后,作者发现收到讣告里慢慢出现了同辈的人。老友的逝世,在钟叔河心中“像一本翻熟了的旧书突然被从手中夺去投入焚炉,转眼化作青烟,再也无法摩挲重读了。时间过去得越久,书中那些美好的、能吸引人的篇页,在记忆中便越是鲜明”。如此,“想以文字表示悼念的心情也比过去多了”,于是或为悼文、或为挽联。所以在7篇记人的文字中,除《老社长》《卅五年前两首诗》外的5篇,都是悼念之作,又尤以《悼亡妻》最让人不忍卒读。
钟先生的爱人朱纯2004年被查出患有癌症,3年后的2007年1月21日去世,时79岁,他们同甘共苦54年。在病中,朱纯除自己写作外,还帮钟先生打印、修改文稿,“于妻去世后出版的《青灯集》,123篇文章中的110篇,也都是妻在病中帮我打印,有的还帮我修改过的”,此外,还催着“老头挪书房”,“将客厅改为一间大书房,把挤在内室的书大部分搬出来”,挪书房的过程被朱纯写在了《老头挪书房》中,“她自己却在文章见报10天后便永别亲人和生活了”。
在朱纯去世周年祭时,钟先生将快递专门寄来的《青灯集》样书,送到“托体的山树下”,并在心中反复默祷着“朱纯啊,我不久就会来陪伴你的,你就先在这儿看看书,好好地休息吧。”
——真是不忍卒读。
在悼亡之作的后面是一篇《酒店关门我就走》,讲的是生老病死,短短文章,钟先生讲得通透,将生死也看得通透。如今距此书出版8年过去了,今年88岁的钟先生笔力尚健,当会有更多新作面世。 (小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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