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坝
□陈雪
大埔有“万川”之别名,“万川”乃多江多河的意思,“埔”的释义,指的也是江河冲积成坝。清乾隆年间明通进士杨缵烈编著的《邑名音义考》有记:“邑曷为以大埔名?俗呼有水宜稻者曰田;呼平旷高原仅宜瓜果者曰埔。……茶山之麓,弥望平原,无虑数百十顷地,总呼曰埔。埔固坱莽矣哉。大埔之名,俗所由称也。”至此,我们可以弄明白,万壑纵横、溪流遍布的大埔是名副其实的梅江、汀江、梅潭河三江之源。可以想象,在以水运为主要交通的年代,这个梅江、汀江、梅潭河三江汇聚的地方是何等的繁华和热闹。而让三河坝名留青史的不是这个商贾云集,舟旅繁忙的大码头,而是三河坝战役。
顺着江边茂密的竹林,我们溯江而上,幽幽的松荫小径把我们带进了硝烟弥漫的历史深处。1927年八一南昌起义之后,部队按南下广东的计划,从8月初开始分批撤出南昌进入广东境内,如果要从大埔开赴潮汕平原抵达海陆丰,选择通过三河坝无疑是最近的路径。如此得天独厚的军事要塞,并非只有朱德、贺龙、叶挺、陈毅等起义军将领盯住,广东军阀陈济棠、陈名枢、钱大钧更是虎视眈眈、有备而来。当这些军阀得知起义军南下东进欲取潮汕之地时,近10万精兵已布防在潮梅一带。蒋介石还一再急电钱大钧,务必在大埔境内全歼起义军。于是,一场三河坝的战役打响之后,它悲壮惨烈的程度可想而知。
三河坝不是一场遭遇战,而是一场争夺战和狙击战。首先,起义军必须赶在敌人的前头进入三河地段,占据有利地形阻击敌人的四面进攻,掩护大部队沿韩江直下进入潮汕地区。担负阻击任务的部队是以25师为主力的3000人,朱德指挥这支队伍,在三河坝与钱大钧的一万多人激战了3天3夜,硬是用血肉之躯击退了敌人的无数次猛烈的进攻。敌人在这里丢下了3000多具尸首,起义军伤亡1000多人。
三河坝分兵之后,贺龙率领的第20军12师,叶挺率领的第11军24师在揭阳汾水与敌相遇,先后击败了潮梅警备旅和薛岳的第2师。当他们继续南进却遭到了陈济棠的重兵围堵,到了9月下旬,仍无突出重围的贺、叶两部被迫转移。而在潮州一带,周逸群的部队面对黄绍竑两个师的精锐武力,拼死抵抗,终因敌众我寡而失守,接着汕头也被迫放弃。到了10月上旬,起义军前敌委员会在普宁流沙召开紧急军事会议,重新讨论部队的行动,可在乌石一带,起义军再次遭到敌人的重兵伏击,除了董朗、颜昌颐率领的千余名起义军突破重围来到了海陆丰外,大部队被分割包围并打散。当朱德完成三河坝的阻击任务,率领2000余人赶来与大部队会师时,却在饶平得知起义军在汕头失败的消息。朱德伫立江边,初冬的山风带着血腥味儿吹来,他凝视着滔滔东流的韩江,心中波涛翻滚,心情格外沉重。这支武装力量,从八一南昌起义至今,只有短短两个多月,一场声势浩大的武装起义,难道就这样偃旗息鼓了?
有党史研究专家对三河坝分兵提出存疑,总共才两万多人的起义部队,分成三大块,每一块都在单打独斗,如果把25师作为预备队,在汾水之战相持不下的时候顶上去,集中兵力先解决陈济棠部队,待陈济棠的主力一消灭,就算是潮州、汕头都保不住,起义军的安全转移便没有问题,冲向海陆丰的战略目标也完全能够实现。从军事理论上讲,这种分析不无道理,但在当时的情况下,一切质疑和推测都无异于纸上谈兵。首先陈济棠、李济深、陈铭枢、钱大钧、黄绍竑共有10万大军,预先把守潮、汕、梅各交通要道和军事要塞;其次蒋介石给钱大钧、陈济棠、黄绍竑发去100多封特急电报,都是要求歼灭起义军的。
饶平意取“饶永不瘠,平永不乱”而得名,朱德余部却在这里度过了艰难时日。敌军合壁重围,外援给养切断,这支劫后余生的起义部队何去何从?成为了新的抉择。朱德心里明白,硬拼没有胜算,南下没有出路,解散起义部队更不是革命者的初衷。“隐蔽北上,穿山西进,直奔湘南”成为起义军新的战略部署。
三河坝可以作证,两万人曾在这里顺江南下,如今2000人又逆水而上,朱德率领这支部队义无反顾地杀回湘粤赣边,在三省交界的地方坚持武装斗争,这与毛泽东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思想不谋而合。熬过了这个漫长的冬天,第二年秋天,毛泽东、朱德终于在井冈山胜利会师,从此揭开中国革命武装斗争的全新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