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那村
□邓仕勇
我认识召楠姐是在1996年。如果走在大街上,很难将召楠姐的形象与一个“屠夫”挂上钩。摘掉身上那条沾满血污的围裙,她就是一个端庄秀气的姑娘。如果真要找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她有一双孔武有力的粗壮手臂。
召楠姐姓刘,是惠城区汝湖镇围仔村人,和我一起租住在市区的一栋老宅里。由于仅一墙之隔,我们很快就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召楠姐的父亲和叔叔们都是杀猪卖肉的“屠夫”。她父亲常年多病,在她刚满16岁时,父亲留下了一笔巨额的债务便撒手人寰。排行老大的召楠姐被迫挑起养家糊口的重担,在桥东市场杀猪卖肉。或许是起早贪黑的原因,或许是家中沉重的债务,召楠姐一直未婚,成了一个三十出头的大龄剩女。
一个周日,召楠姐找我帮忙,要用三轮车将一台二手洗衣机运回老家。闲暇在家的我欣然同意。那天,烈日当空,炽热的阳光像一把熊熊大火。我们蹬着车缓缓前行,洒出一路汗水。行近两小时,终于到达围仔村。只见一条崎岖不平的泥路,到处坑坑洼洼;路旁一污水沟里,卧着三头小牛,黑乎乎的泥水浸全身,只有眼睛和鼻孔露在外面,发出惬意的哼哼唧唧声;附近一池塘,漂着浮萍和垃圾,阵阵恶臭袭来,令人作呕;村子里杂草丛生,房子多是年久失修的老屋……尽管我也出生于农村,但还是被围仔村那一片片凋敝破败的景象给震惊了。
沿着狭小的村道,七弯八拐,终于到了召楠姐家门口。一只小狗拦住我们“汪汪”直叫。召楠姐的妈妈闻声从里屋迎了出来,望着眼前的两个人,竟一时不知所措,便对狗吼了一声:“自己人!”狗把头低了下去,摇着尾巴领我们进了屋。
召楠姐的妈妈衣着朴素,身体消瘦,顶着半头白发,局促中不时伸出枯枝般的手捋着额头上的几缕发丝,眼睛如两盏射灯般上上下下打量着我。我被她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自在,赶紧把买的几包糖果递过去。召楠姐的妈妈满怀欢喜地收下了,对我不停地嘘寒问暖,还从锅里拿出一个热乎乎的玉米棒,拍了又拍,吹了又吹,双手递给我。随后,她还热情地为我张罗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当然,肉都是召楠姐带回去的。
从围仔村回来后不久,我搬出了出租屋,住到亲戚家。由于距离远、工作忙,我和召楠姐就很少见面。后来,听说召楠姐离开了桥东市场,跟一个男子走了。因当时我们都没有固定的电话,就这样断了联系。
岁月如梭,转眼间,二十多年过去了,关于召楠姐和围仔村的记忆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薄,反而不时浮现于脑海。
岂料2023年的一个秋日,召楠姐竟通过我的一位同事加了我的微信。她在微信上开心地跟我聊起她的情况。原来,召楠姐在卖肉的时候,碰到一个同村的年轻男子,这男子在村里种了十几亩甜玉米,甜玉米收成后,除了部分卖给镇里的加工厂外,他也会用三轮车载到桥东市场附近摆卖,以卖个更好的价钱。召楠姐跟他接触几次后,觉得这男子为人实在,并且很能吃苦,是自己理想的意中人,俩人就慢慢地走到一起,结为夫妻。婚后的召楠姐发现种甜玉米的收入比自己杀猪卖肉的收入更可观,便毅然跟丈夫回到村里做一个“甜玉米种植专业户”。经过夫妻多年的打拼,她不仅还清了债务,还建起了两栋楼房,一栋自己住,一栋给母亲住……在微信上,召楠姐一再邀请我再到围仔村走一走,到她家去看一看,我高兴地答应了。当驱车再次来到围仔村,映入眼帘的是平坦的柏油马路、清澈流淌的小河、井然有序的现代楼房、洁净的休闲广场……一幅幅美丽宜居的新农村画面让我怀疑汽车导航是否导错了地方。
在一栋三层小洋房前面,我心中一直挂念着的召楠姐,手牵着小孙儿,正朝着我的车子用力地挥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