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说新语》是反映魏晋社会民风士习最直接的文献,以其锐眼、睿识捕捉人物,特写其言行,展现三十六种不同的人物形貌,又以“清谈”“品藻”“任诞”为重。鲁迅评赏它“记言则玄远冷俊,记行则高简瑰奇”,是名士的教科书。该书经刘孝标注之征实、纠谬、补阙、考异,而愈增其史料价值。历代多有文人墨客对此书产生兴趣,且深受其影响。也有诸如同济大学教授刘强一样从历史文化、语言学、修辞学、风俗学、美学等不同视角深入研析,以探讨其应用价值和现实意义。
作为“世说学”研究专家,刘强教授出版的《世说新语新评》是继他的《世说新语会评》《世说学引论》后推出的又一部学术专著。《世说新语新评》一书以篇评、条评与夹批组成:篇评用来解析义蕴,阐明体例,探源索流,论其精要;条评用法不一,或析人物,或赏文法,或理臧否,或抒感慨,清通简要,小叩大鸣;夹批则补释文义,旁通经史,典章名物,世俗风情尽现其中。三者相辅相成、交相辉映。
《世说新语》批点蔚然可观,可最大的缺欠在于“鲜有完帙”,《世说新语新评》在这方面力求完备。
全书1130则正文及数千条刘注绝大部分附以夹批,每则之后无一例外给出条评。该书穿针引线,相互印证,有很多人物通过不同侧面相互比较展现性格特质与孰优孰劣。例如,华歆与管宁的“割席分坐”,华歆与王朗的“帮渡分歧”。作者充分发挥想象,感觉华、王斗法,管宁犹在坐观,读来妙趣横生,给人身临其境之感。
《世说新语新评》涉及五方面内容:一是注明人物姓字;二是疏解章句文字;三是臧否人物;四是赏析文法;五是评点刘注。该书多用《论语》等经典语录解读《世说新语》,说明晋人虽崇尚老、庄,亦有仁民爱物之心。此外,魏晋玄学婉转发展之迹亦有所点逗与阐发,用以表明《世说新语》文本于魏晋思潮不可替代之价值。与当代很多注译评点的不同之处在于该书批点以浅近文言成文,与正文总体风格相统一。
作为评点专著,该书注重原著起承转合的衔接,在细节处阐发幽微。例如第24节中的“过江”与“渡江”,作者提醒读者在用词上的差别所反映出的人物经历的不同。
刘强教授广阅存世注疏及专题研究论著,积学酌理,功力深厚,使其批点不流于浮藻。其所条理之义,多能出乎旧说之外,不受常语束缚。三十六篇的篇名释义,颇能综摄全篇之题旨,其洞明世道所做的低昂深浅之语,多富佳胜。每个条目之后,所作的裁断语,如老吏断狱,在随兴中每见慧识卓见。虽在情境推演及事义解读上,偶有可商榷处,然仁者见仁,对读者也有借鉴引导之用。《世说新语》乃奇书一部,历来备受文人推崇。刘强教授于《世说新语》造诣精深,又对其深情款款,故其运笔之际,活色生香。
值得一提的是,该书在版式设计上较为新颖,评点的内容嵌在字里行间,虽有可能影响读者阅读的连贯性,但却拉近了与读者的距离;释义夹杂文中,阅读之中虽难免跳脱出离,但却能及时解决读者疑惑,理清文意。笔者设想,如能把夹评单独抽出印于原文之侧,辅以不同字体区分,相信会为读者提供更好的阅读体验。尽管如此,瑕不掩瑜,该书的现实意义与启发价值才是主流,体例形式权当点缀。
(朱延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