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青青 守望美好

“读《诗经》思无邪”之四·《子衿》

2022年04月21日惠州日报书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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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在守望“青青子衿”,是谁在吟唱“悠悠我思”?这守望,千年不歇;这吟唱,代代回响。

了解春秋历史的多知道,做郑国子民真的不容易。前期,到处攻伐兼并,打得很苦;后期,夹在晋楚争霸之间,活得很累。从《子衿》所提供的线索来看,这首诗当发生在庄公后子产前。

“城阙”通释为城楼。郑国城邑,基本都是打来的,城楼之于郑人是一个很特殊的心理存在。城楼一般有专人看守,闲人是近不得也进不得的。能“挑兮达兮,在城阙兮”,说明这城楼已很长时间无人值守。城楼的值守去了哪里?让“我”“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的青领男又去了何方?

很明显,他们是被时代裹挟走了。在郑国一步步走衰中,他们或被卷入内斗,诸如“五族之乱”“伯友之乱”等;他们或被卷入战事,与周边崛起的诸侯国拼杀。他们中的很多人,也许再也没有回来,让守望的人“悠悠我心”“悠悠我思”。

《诗经》是中国诗歌的童年期,与生命的烂漫一样纯粹,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纯然取自生活。

《诗经》中的十五“国风”,都是得之日常,心物无碍,情、景、思、境融融,一任自然流淌。

《子衿》的行文也是如此,不存在什么倒叙,纯然是心理体验过程的翻版:先写思,再写忆。

思忆之间,循环往复。他们守望在时间的深处,目送时间如流水,岁月在飞逝。“悠悠”,既谐音“忧”,也有时空的悠久悠远之义,还有生命个体与宇宙人生对视的意味。

“纵我不往”,看似埋怨,实是自责。原以为爱能拴住一切,本以为还能再见,在心念流转的刹那间,一切再也不见!春秋之际,杀伐兼并天天上演,多少国家转瞬灰飞烟灭,几多生命眨眼阴阳两隔,白云苍狗也比不上春秋世事变化之快!

当时,是爱得太投入,忘了看你的容颜?还是时间太久远,忘了你的容颜?青青的是你的衣领,飘扬的是你青青的佩带,你青青的衣领和佩带带走了我们曾经的那个美好时代!

郑国处在周文化场和北方文化圈、中原文化圈、齐鲁文化圈和楚文化圈交汇之地。同时,郑国也是东西南北联通交往的通衢之地。因此,一度经济很强,为武公、庄公扩张,提供了雄厚的经济基础;文化也旺,仅以《诗经》为例,15国风中,“郑风”最多,超过20篇。

“子衿”能以如此清新温暖动人的形象走进郑风,说明当时官学与民间很近,私学开始萌芽。诗中言衿不言首,写佩不写饰。或多或少传递出这样的信息:“子衿”年尚小,暂时无功名;“子衿”非贵族,可能是平民。

春秋,仍是看衣就能识人知事的时代。不同阶层、场合和身份,衣着上有严格的区别。不仅如此,衣服的颜色也与五行相对应。如“青”,对应的是木。木在方位上代表东,在季节上代表春,且“青”有出于蓝胜于蓝之意。“青衿”也因此成了学子的代称。

礼崩乐坏虽为人的个体性、独立性的呈现提供了契机。但更多的时候,“人”仍是一类人或一个阶层的群像。看《子衿》,也当如是来看。“我”是群体,“子衿”也是群体,他们一起以最鲜活的方式记录了那个时代。

几回梦醒,城楼相会!一次次登高,守望你归!“子衿”虽带走了一个时代,“我”则在守望着那个已逝时代最动人的爱。“我”守望青青,等你回眸。

“悠悠我心”“悠悠我思”,岁月和忧思虽能让容颜老去,却难让那抹青青易色。守望美好,生机不歇!

对“美好”的守望,何止是“我”!郑国的“美好时光”也同样值得守望,因为它联通着那个时代和中华文明的根和魂,守望它自能生出万千气象!正是这无数对美好的守望,才创造出伟大璀璨的中华文明,才汇聚出中华文明蔚为大观的精神家园。

《诗经》以降,“悠悠”之风绵绵不绝。“悠悠”背后的那份思接千载的坚守、传承、忧思、追问、求索和创新,从另一种层面助推着中华文明的沉淀、萃取和新生。浅读哑然失笑,深读涕泪沾裳,再读庄严肃穆。《诗经·郑风·子衿》就是这样一首诗。(余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