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和爸爸通电话,他为一件不是很急的事情找得我很急,因为他觉得那件事情很重要。为什么一件平常的事他却如此着急呢?因为那件事和我相关,一个做父亲的人总是这样。
电话里他不断重复别人许诺的一小段话,我听到第三遍时眼泪突如其来,觉得自己很不孝。最近我出了点事,父母操了很多的心,花了很多的时间、精力和金钱,但结果仍然不如人意。爸爸一直在重复那几句话,是因为把那当最后的希望了,他无意识地不停重复,想以此来宽慰彼此。
其实,那不过是平凡的话语而已,以前说一不二的他却看得那么重,重复了那么久,一切不过是因为我。爸爸一直是一个在人前沉默的人,妈妈也是那种宁愿自己死顶也不在人前低头的性子,当知道这样性格的他们为了我在别人面前低三下四祈求时,我一句话都不敢说,怕一开口就泪先流。
读书时候,我们姐弟三个没有搭上减免学杂费这一班车,因此,妈妈成为我们村里最早的“农民工”。为了多挣点钱,她上世纪90年代中期就到离家很远的深圳打工,那时候我读四年级,弟弟只有6岁。最辛苦的时候,她一个人在那个陌生的城市同时干着3份工作,从早上5时一直忙到晚上7时,再回到那个又小又热的出租屋,吃过自己煮的简单晚饭后,还要继续做一些接来的手工活。
后来爸爸也过去和妈妈一起打工,初二寒假的时候把我们接到深圳过年,那时候才知道,他们对我们的需要尽力满足,对自己的生活却如此苛刻。和妈妈一起合租的阿姨就常常笑着跟我们说,你们来了你妈妈才那么大方的,我们平时可从不会买水果吃!
妈妈和一起住的阿姨们都是清洁工人,大城市里的人生活条件比较好,有时候就会把放很久、已经蔫了的水果放在垃圾袋丢出来,妈妈和阿姨们在工作时捡到这些水果就会拿回去洗干净自己吃。现在我们都知道腐坏的水果蔬菜是有毒的,但是当时的她们,却总是向那些摊主低价买一些卖剩的或坏了一点儿的水果和蔬菜,还开开心心把这些当成“捡便宜”。还好当时也没吃出什么大问题,妈妈就经常说,穷人有贱命。
这群妈妈就这样“抠抠搜搜”地过生活,在那个繁华的大城市工作了那么多年,需要买门票和花钱玩的地方一个也没有去过,好吃但是贵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尝过。她们的衣服都是那几件,她们的鞋子总是那几双,再热的天出门也自己带一瓶凉开水,而不舍得在路上买一瓶冰冻饮料。
我很怀念那年一起度过的那个寒假,已经懂事的我和妹妹会很早起床,帮妈妈扫大街或是和负责照料马路绿化带的爸爸一起修剪花草。偶尔他们会让我们帮忙,可是更多的时候不让,他们总说我们的手是用来拿笔、读书、写字的,不是用来拿扫把、剪刀的。在那些清冷的冬日清晨,我们三个孩子会一路跟着走,我和妹妹有时候清脆地背诗词,有时候磕磕巴巴地练英语,而胖墩墩的弟弟就在一边跑跑跳跳地学我们。每一次想起这个情景,我都很感动,无法忘记那时候父母的笑容,他们的满足和希望那么满,全拴在我们身上。那些异乡冬天的早晨虽然很冷,有时候甚至没有太阳,却总是一路欢声笑语,心中春意盎然。
以前,环卫工受到个别人的歧视,但是我从不介意跟别人说起母亲的职业,还在读五年级时写了一篇作文,称呼她们是“城市的美容师”。这篇文章感动过我的老师,更重要的是感动了我的妈妈,还有那些和她一起工作的环卫阿姨们。
“我已经老了”好像成为我们80后这代人的口头禅,却不知道有几个人曾回头看过自己的父母,看他们是怎样衰老。回忆就是在看一场旧时光,曾以为父母是生命中会长久站在身后的人,但岁月安静而无情,我们长大了,他们必然会老去,继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