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润惠州

□郝权彬

2022年07月02日惠州日报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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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雨,可偏偏出生在祖国最北方,少雨多风几乎伴随了我的整个成长阶段,雨俨然成为我记忆深处的稀罕珍贵之物,并时时进入到梦境深处,梦中那“唰啦唰啦”的美妙下雨声,曾多少次给了我梦里的甜蜜和醒后的怅然。小学课本里第一次学习杜甫的《春夜喜雨》,我久久沉浸于那“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惊喜之中而不愿走出来;之后读到苏东坡的《喜雨亭记》,感叹于一场透雨不仅给众生带来“有年”的欢愉,更感叹于原来东坡先生对雨也有和我一样的情结。那种“不雨而忧、得雨而喜”的心系苍生的东坡情怀,喜雨贵过珠玉的东坡价值观,激励和感化了多少后来的官员!

大学毕业后,原本打算向南走,但经不住那身国防绿的吸引,一路向西,走入了比家乡更加干旱少雨的戈壁大漠深处,可我对雨的那份渴盼,却如同疯长的后园荒草,日复一日地毛乱着我干渴的心。“日日思君不见君”,雨啊雨,让我如何才能接近你?

不知是缘分还是巧合,数年前与惠州的一次邂逅,让我终于有了一次对雨的切身感受。因为雨,让我对惠州一见倾心;因为惠州,让我心中的雨从梦里走回到真实,惠州的雨真的俘获了我那颗干渴了很久的心!

像有约定一样,惠州的第一场雨,是与春天的脚步相伴而来。新年刚过,惠州的气温开始快速回升,南海上空看似不经意的云朵在舒卷中渐聚渐浓,并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向北移动,于是历经了一冬而稍显干渴的惠州大地,随着立春节气的到来,按时迎来了春雨的滋润,先是“沾衣欲湿”的星星点点,再是“牛毛花针般”的丝丝缕缕,直到木棉花如火炬般红遍树冠、黄花风铃木将一袭金灿灿的外衣披满全身,雨势便渐次加大,有了雨打芭蕉的淅淅沥沥。

“春荫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树明”,从乡村到市区,从田野到山坡,从湖边到河畔,庄稼、树木、草坪,都笼罩在一片烟雨朦胧之中。禾苗是最惬意的,杆壮叶肥,根须像婴儿的小嘴,尽情地吸吮着雨露的甘甜,为秋天的丰收生长着;花是最出彩的,樱花、玉兰花、杜鹃花,一枝枝、一朵朵,像孩童的脸,水汪汪的、胖嘟嘟的,光洁而莹润,舒展出了它们应有的姿容;鸟儿是最应景的,远处的、近处的、树头的、花丛的,相互应和着,争唱出了呖呖的歌声。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曾经多少个春末夏初,我在北方的燥热中半信半疑地想象着这诗的灵动,来到惠州,在单位大院的一片杨梅树下,不经意地抬头间,阳光正从云朵的缝隙中照射下来,枝头上一抺鲜红在光影下摇曳晃动。原来,连日的绵绵阴雨之后,时序已是五月中旬,杨梅已然成熟,梅子挂满了枝头,云开雨霁,惠州的春天悄悄远去,绿树浓荫的夏日骤然间就已到来。恍惚间,长久以来苦苦追寻的诗中情景,竟在惠州大地如此活灵活现地呈现在了我的眼前。“心有灵犀一点通”,伫立在雨过天晴的杨梅树下,人、雨、阳光还有季节,一种心心相印的感动,抑或是惺惺相惜的伤感,瞬间流遍全身。此情此景,在品味诗句细腻传神的同时,真不知是雨成就了诗,还是诗美化了雨。

身居惠州,我总叹服于那满眼的郁郁葱葱,铺天盖地的绿能醉了你的心,姹紫嫣红的花能迷了你的眼。而催生这人间胜景的,正是客家人称之为“龙舟雨”的杰作,惠州的龙舟雨,时大时小,不急不忙,忽紧忽慢地下下停停,只到陂塘微漾,河满湖平。“小河水满大河流,吃粽子、赛龙舟,高高兴兴过端午。”悠长的歌谣声中,大地变得丰盈妩媚起来,龙舟雨也悄然收场,将天空留给了阳光,整座城市都沐浴在灿烂和明媚之中。惠州的夏天,是阳光与雨露的交响舞台,而清新温和是这支乐曲的基本旋律。“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惠州的雨,说来就来,要走就走,来得快,走得也快,绝无拖泥带水,就像乐曲中的协奏。

我曾领教过某个“火炉”城市的酷热,让我在来惠州之前,对惠州的夏天很是忐忑也颇多惧惮。但亲历之后,不得不惊喜于这座濒临南海的城市,原来竟然如此温润。由于雨水的润泽,惠州很少有高温到难以承受的天气,当太阳直射而下,热浪扑面而来,闷热像一层油纸包裹住身体,人们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天空之时,太阳便像有意般躲进了云层,于是很快,一场透雨从天而降,像解语的知己,还给人们想要的清爽。惠州雨多,但多而不淫、大而不暴,没有一滴是多余的,点点滴滴都是对大地的滋养。与客家老人聊惠州,他们总会自豪地说,惠州冬天不冷、夏天不热,连苏东坡都说惠州好。

“仙人惠州游,木鹅东江浮。任凭天下乱,此地总无忧!”这是一首在惠州流传甚广的古老民歌,作者是谁难以考证,但却客观真实地道尽了老客家人、新客家人心目中的美好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