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5时，我栖身的小城还在酣睡。黑暗中，我轻轻地拉开房门，熟睡的小女儿忽然翻了一个身，双脚一蹬就坐了起来。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说：“爸爸，你又要去上班啦？你抱抱我吧，我都好几天没见到你了。早上我醒来时你已经走了，晚上你回来时我又睡了。”我一怔，只觉得鼻子一酸。这段日子真的有点忙，天天连轴转，我已经忘记有多久没陪小姑娘了。昨天又接到通知，今天还要在城区做全员核酸检测，作为被抽调的指挥长，我必须按要求组织好核酸检测工作，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不出问题。我刚要开口，妻说：“别当真，小孩子的话。你抓紧时间去，注意安全。”

我走过去，想抱一下小姑娘，却发觉小姑娘又已经安详地睡着了。

我知道，此刻，整个城市都很安详。而我，却已走在宁静的街道上，踩着每一扇窗户传出的安详的呼吸声，去守护这一片安详和宁静。

我不欠世人一生的承诺，却欠我爱的人片刻的守候！习惯了天亮出门、夜深归家的日子。30年了，我早已听懂了清晨小鸟在枝条欢唱的情话，也早已揣摩明白深夜露水在草叶间凝结的温情。单调的脚步敲醒一路的寂静，我生命的时光就在这来来回回的路上老去。此后，可否将时光揉碎，在眼睛的柔情中慢慢熬煮？

我曾经对妻说过，等我能自由支配时间了，我就陪她去看春天的花夏天的草秋天的叶冬天的雪。那时候，花在选她的裙子，雨在洗她的帕子。那时候，草在结她的种子，风在摇她的叶子。那时候，树在数她的果子，雪在等她的日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你陪我走过一无所有，我陪你走到岁月尽头。一路有你，愁也坦然，笑也畅快。一生有你，忧也自在，乐也开怀。等我兑现了世人所有的承诺，我便将余下的时光揉碎，放在你的手心，煮成一片一片的记忆。我不喜欢绿茶的清苦，也不喜欢红茶的浓香，掬一捧山泉就够了，那甘冽的泉水里有阳光的影子，有月亮的笑容，还有泥土的味道。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此后的日子，山朗润了远方，水轻柔了夏夜，你滋润了时光。从前的脚步很快也很匆忙，那朵红艳艳的桃花，那根水灵灵的柳条，竟然没在岁月的留言簿里写上片言只语的记忆。我们疏忽了满天的星光也遗落了脚下或远或近的身影，那就让我们一起将时光揉碎，而后在对方的眼眸中慢慢煮成一段守候的日子，分别涂抹上对方喜欢的颜色。

我想将你写成一个故事，或淡或喜或洒脱。你不要催，也不要急，我慢慢写，慢慢写，写到你两鬓斑白，写到你步履蹒跚。

写你时，我也两鬓斑白，我也步履蹒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