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叶粑粑

□龚学文

2022年09月18日惠州日报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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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休假回家的同事,从家乡带来了几个桐叶粑粑,还没有打开外包装,久违的童年香味差点就让我吃相毕露,同事说道:“家里的,你尝尝呗。”看到儿时渴望的桐叶粑粑,我连连说“好呀好呀,多谢多谢”。当晚就着茶慢慢地吃了一个,清香的桐叶粑粑便打开了存在心里的记忆。

小时候,大人们要出集体工,怎有闲功夫去做这些,况且当时物质又匮乏,只好央求奶奶了。也许是奶奶疼爱孙辈的缘故,总能满足我们。吃过奶奶做的桐叶粑粑的孙辈们,现在也已成爷爷奶奶了,可大家就是忘不了奶奶那时候做的桐叶粑粑和告诉我们人生如同推磨的道理。桐叶粑粑的做法也简单,四个步骤即可完成。第一步是摘好叶子,把新鲜油亮发绿带着纯纯香味儿的桐叶,用清水洗干净后沥干。第二步是用石磨把早籼米或晚籼米磨成粉。小时候把米磨成粉,全靠人工来完成,老家人称这个叫“推磨”。需两人配合,一人负责把需要的大米用勺酌取适量,间隔均匀地倒入磨心口,另一人用手握住磨把,均匀推动石磨。当手柄与石磨上的磨柄将要成一直线时,则需稍稍用力回拉一下,否则石磨会推不动,僵持住,回推才能越过此坎。第三步是用脸盆把磨好的米粉加一些水和成浆,揉成团,然后一小团一小团压扁摊放在桐叶上面,爱吃甜的把一些白糖或黄糖(红糖)放在中间,喜欢咸的把剁好的碎肉放在中间。第四步就是把桐叶合拢放在蒸笼或锅里蒸。等到蒸熟,不用揭开锅盖,桐叶的芳香便扑鼻而来。

孙辈中,奶奶最疼我,故常随奶奶走亲戚、串门子,加上奶奶在众人面前常常夸奖我读书成绩好(实际上我也并不赖),自然更受喜爱。住在山后、大我两三个月的阿华姐,她家老人与奶奶是世亲,顺理成章我便成了阿华姐家的常客。好多次我听到奶奶与阿华姐奶奶说:“我看你那孙女运华和我这孙子挺般配的,要不等我这孙子不读书了,我们再结成一家,走段路就到了,又近!”奶奶说的话,对我们小孩来说是天方夜谭,反正一来到阿华姐家,我就和阿华姐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阿华姐用尖瓦片在地下挖个洞当灶、用破瓦当锅,我用草绑块小石头,塞进地洞,从树上摘些叶子。叶子让阿华姐切烂做菜,刨些泥灰和成半干,用桐叶包起来,我们制作的桐叶粑粑就放在破瓦片的锅上。趁着阿华姐不备,我把鸡冠花插在她的头发里,小伙伴们都拍着手叫着“新娘子”! 阿华姐不禁羞出了红晕,笑着去追打那些小伙伴们,趁机塞给我一个大人做好的桐叶粑粑,我则呆呆地站在那里,看他们打闹,像是在看别人家的事。等我后来明白“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含义和带着介绍信去工作单位报到时,阿华姐已是一家三口的家庭主妇。那年,我们都是22岁。几年后,我便带着少年维特离开绿蒂的遗憾,离开了工作的单位和家乡,南下来到了“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惠州。

如今,桐叶粑粑已成为我对奶奶的怀念、对阿华姐童年友情的眷念。生活也许就是这样的,有遗憾、不圆满或许才是大圆满,我们所经历过的美好事物,其实都是永未失去的,只是被存着,一旦打开了,就会从记忆中飘回。我们的生命里,早就种下了许多桐叶粑粑香,只是等待摘取的那个时机。细品着同事送给我的桐叶粑粑,心里有被抚平的感觉,不只是桐叶粑粑产生的作用,那样清澈的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更使我动容。

其实,生活处处都有桐叶粑粑的香味,只是有时被忙碌的现代人给忘记和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