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以“小镇”作为创作主题，是当代文学创作的一种取向。擅写小镇“生活”的当代小说家里，曹寇应当名列其中。

尽管我只读过曹寇这一部作品，叫《鸭镇往事》，我已经发现，这位作家对生活、对文学、对人本身的透彻的理解力，以及不动声色的、清晰到位的语言表达能力。

贴着生活本身来讲述

如果说，小说大多讲究起承转合，讲究情节的跌宕起伏，讲究人物形象的塑造，那么，在曹寇的小说里，我们几乎完全看不到这些，他仿佛就是贴着“生活”本身来写的，就是作为叙事者，徐缓地告诉你，鸭镇发生了哪些事情，他的讲述又不是写实主义的，他无意于描写婚姻、家庭里那些一地鸡毛的场景，而是把注意力放在容易疏忽的、别人感觉不到的，只有当事人自知的某些事情，使得我们的阅读产生陌生化效果。某时某刻，人的情绪开关突然不经意地被触动了，于是，事情就发生了。

《鸭镇往事》收录了曹寇的16篇短篇小说，一部以长三角江边小镇为背景的小说集。曹寇的小说要阐明的，不是强压在人们身上的巨大伤害，而是日常生活的种种迷思。我依稀有种读卡佛的感受，无论是写作瞄准的对象，还是简练朴素又精准的语言风格。

曹寇致力于揭示那些具体的、世俗的、庸常的小镇居民，他们是少年时代的同学，离乡打拼的女青年，迷恋钓鱼的中年人，往返于乡镇和市区之间的打工者，相互依赖又彼此厌弃的亲朋好友，事业和情感都存在竞争的青年教师……他们普通、平凡，不具备成为小说主角的特质，而曹寇将他们纳入了文学的范围，不作任何道德评判，避免艺术化的加工，诚实、冷静、客观地审视生活本身。

实现文学与现实“互文”对应

在这些小说里，人们聊着天，不外乎工作收入，兴趣爱好。饭局也是人群聚堆的地儿，说说笑笑，谁都会有些真真假假的可说不可说的故事。欢迎新老师，鸭镇中学来了几位新老师，本地人没能跳出小城，依然要在这里捧好这个铁饭碗，外地来的老师已经开始琢磨怎么在此地找朋友、结婚、生孩子……

曹寇的小说创作，具有文学与现实的“互文”对应，但是，作品透露出来的精神气质不是放任自己或引导读者沉湎于情感怀旧的层面。我想起梅洛-庞蒂关于小说的一些评述：“真实的事情不必是传奇的和优美的”；“它可能是消失或淹没在社会进程中的一种生活”；“小说只能依据真实的小事情”；“小说利用它们，像它们那样进行表达，即使小说离不开编造，它所编造的东西仍然是虚构的‘小事情’”。不过，紧贴着生活层面的叙事，也是有缺点的，对于处理好“轻”与“重”二者关系，有时会感觉还存在瑕疵，在深度和超越性上是有所不足的。不管怎样，《鸭镇往事》诠释了小说创作的一种可能，关于“小镇叙事”可以怎么写，曹寇显示了优秀小说家的才能。（林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