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小镇，老太太在小镇住着。从惠州到小镇700多公里，不远但也不近，坐火车9个多小时。偷偷回家。火车在黄昏时分到达小镇。打了个摩的，5分钟左右就到了家的楼下。抬头看家，家在四楼，四楼的阳台外晾晒着不少衣物。

老太太爱干净，平常总喜欢洗洗刷刷。我扯着嗓门大喊：“妈，妈。”74岁的老太太听力非常好，很快，四楼阳台的防蚊窗打开，从里面探出了老太太的半个身子。此时，挂在远处两幢大楼间的夕阳正穿过缝隙斜斜地往家的阳台上挤，把老太太的满头银发晕染着闪闪发亮。

“女儿回来了？”老太太嘴里正吃着东西，口齿有些含糊，表情很是惊喜。“快上来，快上来，我正在吃夜饭。”老太太缩回了身子。房子是老式的楼梯房，三脚并两脚，我噔噔就跑了上去，老太太敞开门立在门口，手里拿着双拖鞋。“快歇歇脚，穿那么高的鞋。”老太太心疼地把拖鞋递给我，顺手便接下了我的包，在再三确认我在广东的小家没什么事后又说：“别总是往娘家跑，坐9个多小时的火车，好辛苦的。”“别担心了。妈，你这么早吃夜饭？”我穿上老太太递过来的拖鞋。“本说18时30分要去跳广场舞，锻炼一下对身体总有好处。”老太太把我的包放在了她自己睡的房间后转身去了厨房。

煎鸡蛋，洗小葱，切香菇。老太太做事很是麻利。我说：“妈，我自己来。”“你歇着。”老太太说话间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我倚在门框边，看老太太忙碌，幸福感油然而生。

很快，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香菇面就端上了桌。“妈，你也吃。”我夹了煎鸡蛋给老太太。老太太撇过碗，说：“这是土鸡蛋，你在惠州很难吃到，我吃水泡饭。”老太太在桌边坐下，就着一盘中午吃剩的炒得软塌塌的牙白菜把刚刚还剩了几口的水泡饭吃完。“妈，不是要去跳舞？”我看了看手表，“18时30分了。”“不去了，咱娘俩说话。”“去吧，我陪你去，看你跳舞。”我说。

小镇虽小，但广场、公园等休闲场地都有。陪老太太沿一条穿镇而过的人工河道去小镇的中心广场，一路上，老太太甩手走得飞快，打招呼的人络绎不绝，我在后面小跑跟着。我说：“妈，这一路上的人你都认得？”老太太说：“小镇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基本都认得。”我就笑，说：“妈，你的人缘好。”

家离广场大概10分钟路程，我们很快就到了。广场不是很大，但跳舞的却有两拨，50岁左右的大姐一拨，70岁左右的阿姨又一拨，各放各的音乐，互不影响。“你要不要也一起跳？”老太太站在70岁阿姨那一拨的最前排，问我。“不跳，不跳，我不会，我在旁边看。”我连连笑着摆手。

音乐的节奏感很是轻缓，老太太随着拍子却也阵脚不乱，抬手、摆胯、踢腿、转身，老太太跳得有模有样。我给老太太新买的黑色波点连衣裙被舞成了一朵喇叭花，而老太太则化身成了一个花仙子。突然间，我的眼眶里就溢出了水一样的东西，老爷子走了两年了，这两年，老太太一个人守着房子每天进进出出，很是孤单，我曾经再三恳求老太太随我去惠州生活，但老太太不肯，她说她身体还硬朗，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我知道，老太太是怕麻烦我。没办法，我只能偶尔回家看看，陪老太太住几天，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只陪老太太聊聊天。老太太总说没什么事别往家跑，但我每次回家都能从老太太的眉眼上看到高兴。

夜间，和老太太睡在一张铺上，睡一头。熄灯，母女俩就躺在黑夜里聊天，聊着聊着，夜色却深了，老太太时不时嗯一声回应我，我轻声讲着一些趣事，直到身旁的老太太发出轻微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