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韵(摄于博罗县石坝镇三嘉村)。 惠州日报记者钟畅新 摄
已是夏至,待在城市的高楼大厦里,家里感觉如蒸笼一般,像热锅上的蚂蚁般难受。我倒是十分想念故乡的夏日了。故乡的夏日,热闹,但不吵,天籁之声响,和谐,清澈,宁静。
记忆中故乡的夏日,万物都皆在显示生命的蓬勃。小溪流淌着清澈,群山攒聚着翠绿。走进山里,花儿灿烂,果实在孕育着,野兔时不时蹿出来逡巡捕食。最热的中午,池塘边的枝丫上总会有一只翠鸟在窥伺,一旦水面有鱼儿冒头,它就箭一般嗖地射进水里去。浩浩荡荡的稻田里,有风吹稻叶的唰唰声、挥动镰刀的嚓嚓声、沉重的脚步声,还有各种飞虫扇动翅膀嗡嗡的轰鸣声。当然,最热闹的还是蛙和蝉。月亮升起,蛙的合唱就开始响起,要是在雨后,这种表演就更加酣畅了。蝉则不分昼夜地鸣叫,中气十足,把生命的活力尽情释放。孩子们天没亮就被拽起,揉着惺忪的睡眼,随大人一起来到田间劳作。直到太阳高悬,大家避开这最热的时段,回家摇着薄扇,吃着自产的西瓜。午后,孩子们就纷纷从各家各户直奔村口的胭脂河,扑通扑通跳入水中,哗哗的河水纵情歌唱,一路欢歌奔向远方。
夏日最繁忙的农活还是“双抢”,也就是抢早稻的收割和晚稻的插秧。火辣辣的太阳底下,每一棵水稻都在抽穗,又在鼓胀。花开有声,虽不及农耕的犁耙水响那么刺耳,但丰收在望的欢歌就在心头荡漾。看那日新月异的季节岂不畅快。今天,田野还是绿油油的样子,明天就泛黄了,再过一阵子,满眼就是金黄的稻浪了。接着,打稻机进场,轰隆隆的机声催促着家家户户忙着抢收稻谷。大伙儿顶着烈日干活,忙进忙出,扒上几口饭,又火急火燎奔赴田头。田野里嚓嚓的割禾声,稻场上隆隆的脱稻机声,还有那哗哗的稻谷装袋进仓的响声,以及人们劳作发出的各种声响,汇成一曲热烈欢畅的田园交响乐曲。
可是一到夏夜,热闹的乡村渐渐变得异常的宁静。忙碌一天的农人们吃了晚饭就搬着竹床,揣着凉席,摇着薄扇,纷纷来到稻场上乘凉,宿夜……我躺在稻场的竹床上,一边听母亲讲鬼狐故事(都是善良的),一边倾听夜虫与野蛙的叫声,酣然入睡。梦中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像风声,忽近忽远,又像泉水声,时停时续,一直陪伴我们到天亮。尤其是明月皎皎,鸟声偃息,一阵阵蛙鸣响起,便觉如此空灵渺远,悠扬悦耳,感觉远了,远了,凉风便是醉人的催眠曲。当然最美的还是起风的时候,凉风中传来遥远的人声、犬吠。风声中似乎融进了稻香和蛙声,我仿佛听到《诗经》里优美虫唱,更迷醉辛弃疾稻香蛙声的诗境。
如今我早已离开故乡,但时常在梦里听到故乡夏日那些飘逝在旧时光里的声音。一望无际的田野里,水稻灌浆,高粱拔节,稻浪簇拥,还有那犁铧水响,牛羊欢叫,更有母亲真切的呼唤,都在故乡的空际回荡……
是的,还有什么比故乡夏日的声音更令人动情呢?在这炙热的夏日,每当我听到乡村那些悠扬的声响,眼前就会浮现故乡的模样,也能望见母亲温柔的笑颜。如此,我心中的烦躁尽扫,脑子里一片清明,眼眶不由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