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南堤

□董少婉

2023年07月29日惠州日报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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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在南堤,是满眼挡不住的春意。放眼望去,斜坡上的草绿得铮亮,在春风的呼唤下,有节奏地摇摆着。堤上的花争奇斗艳,黄色的、红色的,在夕阳下吹着喇叭,而成排的绿树则像站岗的保镖一般,默默地守护着南堤。

从小生活在南堤边的我,对南堤有着太多的情结。当这路面还是黄泥土,堤坝两旁杂草丛生时,我就常常在南堤上散步。偶尔也会穿着妈妈新缝的碎布花裙飞奔在蜿蜒的南堤上。跑不动了,我便停下来坐在石台阶上,看着堤坝下马路上的车来车往,听着自行车铃声发出清脆的响声。

清晨,通往南堤的石台阶上,俨然是一个小集市。有隔壁村大婶用箩筐装着的各式小玩意,有同村大爷挑着担子种的菜,最吸人眼球的还是卖早餐的档口:油条、包子、豆浆……记得厌腻了喝白粥的早晨,我总会缠着爷爷带我一同上南堤。我这边瞅瞅那边看看,喝一口香喷喷的豆浆,夹杂堤上的青草味,听着油条在油锅里发出的吱吱声。

跟着爷爷去南堤晒萝卜,已经是九点多的时间了。爷爷会选择靠堤坝边草多的一块空旷地,先铺上一层尼龙布,再把洗好的萝卜放在上面晒。萝卜就这样安静舒服地躺在南堤上享受日光浴,等几天萝卜全部晒干,爷爷会在尼龙布上用篱笆围起一个圆形的栅栏,再把萝卜顺着篱笆一层萝卜一层盐巴堆起来。

到了九月,天空清凉透明。那个曾晒萝卜的地方,也成为我们玩耍的天堂。我们寻来竹枝,用绳子固定绑成一个三角形,再用米糊把报纸粘上去,绑上细长的线就在堤上放风筝了。后来,大人们担心我们顾着看风筝不小心踩空掉下斜坡,便不再允许我们放风筝了。

我渐渐长成一个会幻想的人。秋天的傍晚,我总是散着一头长发,赤脚奔跑在南堤上,幻想自己是某部电影里吸人眼球的女主角。风从我的耳边掠过,吹拂我长发,飘扬的发丝穿越过我的青春。林是纯真岁月里出现的一个男生。他是大我两届的师兄,会懂很多我不懂的题目。数学白痴的我,会习惯性地在周末的傍晚拿一叠练习题让他帮我讲解。我们没有任何约定,可是每个周末傍晚的南堤上,我坐在斜坡边,呆呆地听着芦苇草被风拍打发出沙沙声响时,他就安静坐在我旁边。我知道他心里是喜欢我的,那种淡淡的喜欢。偶尔我们会肩并肩地走在南堤上,漫无边际地说着笑,他总是侧着脸望着我说话,手或肩膀会轻轻碰到我,空气中有香甜的味道。青春的荷尔蒙随着林高三的来临而停止滋长。那个傍晚,林一直闪躲着眼神,他说他决定住宿了,以后再也不能帮我讲题。学校并不远,周末也不能回家吗?我差点脱口而出。但我轻轻地回答知道了。我的妈妈也多次让我不要去南堤,不懂的题目可以在学校问老师或同学。那个傍晚很闷热,异常多的小虫子飞来飞去,我们的话很少。末了,林跳跃在南堤上,双手张开又合拢,把抓到的萤火虫放在一个白色的袋子里递给我就走了。我呆呆地看着夕阳慢慢被如水的月色取代,直到传来妈妈呼喊我的声音。我打开袋子,萤火虫飞出来,满天的星光。

冬天,我生了一场大病,妈妈说堤上的风太大,以后不准再去。在林决绝离开的瞬间,我就知道,我们都受到了成长疼痛的拉扯。

多年以后,当我再次踏上南堤,我总是禁不住一遍遍往回望,却再也望不到崎岖的黄泥路。呵,我那一去不复返的童年和美丽忧伤的青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