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流深”,特别喜欢的一个词。无声无息的水流,流过乱石险滩,流过山丘沟壑,流向更遥远的地方,流向更深邃辽阔的江河湖海,那是一种默然前行,从容应对世事变迁的优雅状态。
旅游途经某景点,见几只白鹅轻落于湖面,在水中悠然游动,宛如几朵轻盈的白云在水中荡漾。它们身体修长,姿态优雅,行动自如,看起来好像不费吹灰之力,但我知道,在我们看不到的水面之下,它们的脚正在不停用力划动。
经常去公园的荷塘散步,夏日炎炎之时,一池荷花如一张张清丽明亮的脸庞,朝路过的人们温柔浅笑,挥洒着淡雅的芬芳,陶醉了人们的心房。很难想象,其实它们生长在淤泥之中,潜心修炼许久才冲出水面,绽放出一朵朵的灿烂。
表面上看似云淡风轻,实际上在暗处使着劲。惊艳众人的背后,都是拼命努力的必然结果。
电影《霸王别姬》里,京剧名角程蝶衣小时候在戏班学戏时,他的师父曾跟他说过一句话:“要想人前显贵,必定人后受罪。”哪个成功者没有暗地里努力?人家没让你看到而已。
早上上班时要路过一个小区,有个小姑娘每天在小区门口旁若无人地大声读英语,听人们说她在备考研究生。刚开始,大家觉得她热爱学习,对她投以赞赏的目光,日子久了,周围的人们开始用难听的话语议论她,有说她表演努力和勤奋的,也有说她显摆英语水平的。后来,听说她考研失败,冷嘲热讽的话就更多了,有说她没有学习天赋的,也有说她学英语纯粹是为了逃避就业等等。在人们的流言中,她的身影消失了。其实,努力学习并没有错,但没必要大张旗鼓让所有人都知道,更不用展示给他人看。俗话说“事以密成”,当你正在做一件事情,事未成功,千万不要四处宣扬,默默努力,有了结果别人自然看得见。
《易经》里有句“潜龙勿用”,即使是龙,在能力弱小、火候不够时,也要沉潜在深水处韬光养晦,蓄势待发,待时机成熟,才可以露出水面,一飞冲天。
有智慧有阅历的人,平时都是无声无息的,没人知道他们在干什么,隔一段时间,会传来他们工作升迁、子女金榜题名等好消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张爱玲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这世上,没有谁的人生是完美的,许多光鲜亮丽的里面,也暗藏着许多不如意。哪个人没走过千山万水、坎坎坷坷?人家不说罢了,因为日子总得自己过,该吃的苦也得自己吃,谁也替代不了。真正厉害的人,都是沉着冷静的,他们不会轻易将自己的悲苦和伤口裸露给别人看,只会将自己最体面美好的一面呈现在大众面前。
鲁迅笔下的祥林嫂,本是个勤劳能干的女人,在遭遇了婚姻的不幸和儿子早死后,她开始不停向他人诉苦,最初还能获得一丝同情,后来便遭到人们的鄙视和嘲笑,最后沦为人人避而远之的乞丐,死在了寒冬的风雪中。
去年下乡采风,一农家小院前,巨大的古榕树长得郁郁葱葱,一位老奶奶坐在树下晒太阳,午后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枝照在她身上,给她全身裹上亮晶晶的光芒。她穿着旧式的对襟褂子,蓝布白花,洁净整齐,像一幅历经岁月的古画。随行的村民告诉我,老奶奶出生于战火纷飞的年代,经历了自然灾害,在她三十多岁时丈夫因病撒手人寰,她独自拉扯大三个孩子,年轻时会赶牛耕地,能背一百多斤庄稼,像男人一样坚韧。了不起的是,村里人从没听她说过一句苦或累的抱怨话。我忍不住好奇,上前向老奶奶打听她从前的那些事,想获取一些创作素材。老奶奶笑着摆摆手,脸上的皱纹如野菊花在微风中徐徐舒展,“过去的事儿就不说了,都过去了,现在多好啊!”我听了,心里好一阵感动。
朴拙的石头在雕琢成动人的美玉前,是不会拿出来展示的。蚕总是躲在角落里默默结茧,破茧成蝶后才会张开它美丽的翅膀。大树平时总是静默,挂出丰硕饱满的果子时,人人都能看到那满枝的鲜艳。涓涓细流,滴穿了坚硬的石头,人们才会感叹它无穷的力量。把一切失意苦难藏起来,偷偷地努力,不声不响地干事,让结果来说话。
万般之苦,不必言说,静水流深,默默耕耘,水到渠成,自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