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喜欢白居易的这首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冬日里,室内炉火正红,诗人深情地邀请朋友:天气这么冷,都快下雪了。我有新酿的米酒,喝一杯驱驱寒吧!这红红的炉火、款款的温情,温暖的不仅有他的朋友,还有千百年来无数的读者。
那红红的炉火,也一次次温暖了我。
老家的冬天很冷,每年春节后,按照习俗,我得踏着积雪,去给亲戚们拜年。
亲戚有近有远,姑姑家最远。坐车到他们镇上,还要再走十几里,但我们并不觉得远。
积雪消融的时候,田间小路更加泥泞,冰冷的泥水会渐渐浸透我们的鞋子,但没关系,走过这段泥泞,前方就是姑姑家,姑姑家的炉火正等着我们。带着寒气进了姑姑家,火炉果然正旺,我们可以蜷缩在温暖的火柜上,捂着被子,和表哥表弟挤着、暖着、打闹着,真有说不出的惬意。
待我们暖过身子,姑姑会用大块的鱼肉、粗壮的鸡腿款待我们。姑姑家的腊肉,有我三个手指头宽,用红红的辣椒粉蒸熟,香气扑鼻,咬一口,滋滋冒油,在那贫穷的年代,这是姑姑家最好的东西,也是我吃过的最好的食物。
年岁渐长,离家乡越来越远,但我每年都会回老家看父母、走亲戚。去姑姑家,先是我一个人去,后来是带着妻儿去。那段泥泞的田间小路,我们还是得深一脚浅一脚地蹚过去。
父母姑姑离去后,我还会回老家,在两个哥哥家都住过。又一年冬天,离开大哥家温暖的火炉,准备开车返回了,特意赶来送行的二哥说,还想再送送我们。我想也好,正好开车送二哥回家。他却执意要我往高速路口开,说他喜欢散步回家。
我开着车,二哥突然说:父母早就不在了,你们还能这么远回来看我们,我很高兴,也很感激!
我很惊讶,有哥哥在,我在故乡不就是还有家吗?父母不在了,他们像父母一样包容我,关心我,我怎能不回这个家呢?
到了高速路口,二哥下车后,还久久站立在路边,看着我们开车离开。二哥六十多岁了,寒风中,身子有点瑟缩。看着他的身影,我鼻子酸酸的,妻子的眼睛也是红红的,轻声对我说:以后,对哥哥们还要更好些!
我的车正往温暖的南方开,但我觉得,温暖的地方还有老家,在哥哥们生活的地方。
于是又想起了很久前看过的一篇散文,忘记了作者,但还记得文中的描述:寒冷的冬日里,一家人围着火炉吃火锅,食物很简单,作者却说,煮着的是全中国最好的白菜!亲情浓郁,白菜也是最好的食物,严寒也是上好的调料。
在几十年的人生中,我经历过很多磕碰,但陪伴更多的还是这冬日暖阳,这红红的炉火。
现在又是冬天,我走在多年前走过的路上,我相信前面还会有更多红红的炉火,我也乐意给予需要的人炉火般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