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皖南山区,记得小时候,每年到了“双抢”时节,我们一边抢收早稻,一边抢种晚稻,这是一年中最忙最累的时候。
记得我在念中小学的时候,每遇“双抢”时节,我便在烈日下收割、插秧、耕田、晒谷。没多久,我便晒得黝黑,真切地体会到父母种田的劳累与不易。每当此时,我便对“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诗背后体现的稼穑艰难理解更深。
插秧,看似简单的农活,但干起来好难。秧苗插入水田要掌握秧苗之间的距离,行与行之间要有均匀的间隔。一趟秧插下来,横看是直线,竖看也是直线,只有这样才能有利秧苗的生长。
骄阳似火的七月,只见沉甸甸的稻谷在微风的吹拂下,推起金黄的稻浪。稻田中传来一阵阵“呱呱”声,真可谓“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此时,便到了收获的季节,也到了抢种晚稻的时候。
早出工,多下田,干累活。每次东方还未泛白,我就已经跟着父母出工了。
稻田里的水已经放干,我们弯腰弓背,右手握着镰刀,左手握住稻秆,镰刀贴近地面拉割。镰刀有锯齿,稍有不慎,便会割破手。一趟稻子割下来,我都很难直起腰。
一次,我们刚刚收割完田里的稻谷,突然,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暴风雨来了。收割的稻子浸泡在雨水中,如不及时从水中抱出,稻谷在田里就会发芽或霉烂。
大雨中,稻田里的水已漫过我的脚踝,我和母亲在水田里轻轻地抱起稻子,一捆一捆地码放在稻筐里,两个稻筐能盛两百来斤。可是,湿漉漉的稻捆码满了稻筐,那就绝对超过两百斤了。从水田到晒场有一千多米,水田里的水刚好漫过稻茬,泥淖中赤着脚挑着一担沉重的稻谷,父亲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稍不留神,隐在水里的稻茬就会扎破他的脚,但父亲却毫不在意,一心想着快点把稻筐挑到晒场。
看着父亲挑稻筐的背影,我的泪水和着汗水雨水不自觉地流下来……暴雨中,我学着父亲的模样也挑起了稻筐,从水田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田埂,田埂很窄,湿滑难行,只容单人行走,担着重担前行真是如履薄冰。好在上了大路感觉就不同了,肩上的担子似乎轻了些,合着扁担摆动的节奏,我的步伐也快多了。最终,稻子全部被父亲和我挑到了晒场,此时,雨也停了。
几天后,水田里灌满了水,水田犁好,田埂上摆满了一筐筐绿油油的晚稻秧苗,最紧张最劳累的抢种开始了。天不亮,我就早早地跟父母下了田。
田埂上,父亲熟练地将一把一把的秧苗抛向田里,秧苗落下后均匀地分布着。仅此一点,便知我的父亲是十里八乡的种田“老把式”。
割稻是前行劳作,插秧则是后退劳作。有《插秧诗》道:“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 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此诗的妙处,恐怕只有插过秧的人方能悟透。
临近中午,阳光直射,后背犹如火烤,脑袋也晕晕乎乎的。脚在水中泡得发白,田里的水温越来越高,简直像煮汤。上烤下煮,喉咙干得要冒火,多想喝一口水润润嗓子。可此时我恰在水田的中央,秧苗也只插了一半。大茶壶就放在田埂上,如果渴了就得从田中蹚过,那样就会把水田踩出一个一个脚印,势必影响插秧作业,想想还是忍着吧。
口渴固然难熬,但还有更恐怖的事情,那就是水田里的水蛆和蚂蟥,它们隐在水中,行踪不定,令你防不胜防。
水蛆十分可怕,若不小心碰上了,它就会猛咬我一口,痛得我大叫。蚂蟥也不好对付,这种软体小动物会不动声色地“袭击”我,它们在腿上悄悄地吸着血,有时腿上甚至爬了好几条,着实令人害怕,待我发现时,会惊恐地跳起来,急忙用手去拉扯,可越是这样,蚂蟥吸得越紧,每次母亲见状便告诉我,不能拉扯,要用力拍打,它才会松口。
如今,农耕生活已成了美好记忆。每到盛夏,这份记忆便会不由自主地“反刍”,令我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