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门泉二首(其一)
济南七十二名泉,散出坡陀百里川。
未似共城祠下水,千窝并出画楼前。
——【明】王磐
大年初七,太阳初升,我终于站在豫北的百泉湖畔。多少次,到百泉不是阴天,就是夜晚,再加上冬日辉县连绵不绝的雾霾,百泉在我的印象里始终是灰头土脸的。然而,此刻山林寂静,晨光熹微,百泉湖恍若一块温润的碧玉,在寒气中散发出暖意。
近处,湖面如镜,苏门山的轮廓、拱桥的弧线、亭台楼阁的飞檐、盏盏红彤彤的灯笼,都有序倒映到湖面。顺光处,湖水蓝幽幽;逆光处,湖面闪烁橘黄色的光芒;侧光处,湖水或黄或蓝变换。百泉湖仿佛一位俏皮的佳人,在尝试哪种才是最美的妆容。湖边的垂柳吐出金黄的芽苞,轻轻摇曳,枝条拂过水面,好像苗条少女婀娜的舞姿。
远处,黑天鹅在湖面优雅滑行,时而追逐嬉戏,时而振翅高飞,翅膀拍打水面,溅起一串串水珠,反射出晶莹的光芒。野鸭悠闲地游弋,偶尔潜入水中,又突然冒出头来,甩动羽毛上的水珠,周边的涟漪形成一个长长的V形。鱼儿探头探脑,成群结队游戏于水草间、拱桥下。百泉湖的泉眼,千百年来奔涌不息,似乎在诉说生命的永恒,而黑天鹅、野鸭和鱼儿,无疑是这恒久中灵巧的音符。
踏上九孔桥,穿过清晖阁,路过安乐窝,走进涌金亭,世界变得流光溢彩。波光粼粼的湖面将阳光反射到亭台楼阁的木门、屋檐和藻井上,原来暗淡的花虫鸟兽顿时变得熠熠生辉,光影晃动,明暗相间,深浅交融,牡丹花“犹抱琵琶半遮面”,“凤凰”展开华丽的翅膀欲飞,连苏醒后的“狮子”也摆足架势要百米冲刺,百泉湖变成一幅巨大的鲜活的作品,宛如在诉说千年的故事,而它们就是故事中灵动的角色。
太阳将身子照得越来越暖,湖面也升起薄雾,百泉湖宛若披上一层轻纱,显得分外妖娆。原来,春节前后,在高温差作用下,百泉湖就会形成烟雾缭绕的仙境,微风吹拂,百泉湖又变成一首流动的诗歌。雾气湿润脸颊,鸟儿从雾中飞过鸣叫,丽人从柳树下款款而来,眼前的世界变得迷离。这薄雾仿佛时间的隐喻,提醒我们,在百泉的历史与现实之间,总有一层薄雾,需要世人去拨开、去探寻。
“徘徊蓬池上,还顾望大梁。”在百泉写下此诗句的阮籍,在“徘徊”与“还顾”之间,对于庙堂与江湖,究竟是怎样的心境?孙登在此长啸,面对跟随他游学三年的嵇康始终无语,却又临别赠语,嵇康临终的“昔惭柳惠,今愧孙登”究竟有怎样的玄机?“荡荡天门万古开,几人归去几人来。”邵雍在安乐窝探究宇宙起源和自然演化,身后的苏门山和眼前的百泉湖,究竟带给他怎样神奇的力量?
是啊,百泉湖没有青海湖的壮阔,却有亭台楼阁点缀下的精致;没有喀纳斯湖的神秘,却有泉眼涌动的生机与活力;没有泸沽湖的风情,却有自成一派的文化魅力。王侯将相、文人墨客至此,或弹琴,或赋诗,或作画,或讲学,将“北国小西湖”变成璀璨的文化中心。
这一方水土滋养了风云人物的身心,而他们也用文化反哺了这一方水土,千年来生生不息,这不就是诗意的栖居吗?与自然对话,与历史对话,我也变得宁静。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百泉湖让世人在喧嚣中找到安宁,在浮躁中寻得一丝安详,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