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短情长

□董彩娟

2025年04月06日惠州日报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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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旧物时,一小块红色的剪纸残片从抽屉里悄然滑落。我俯身拾起,端详着这熟悉的纹路,关于奶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幼时,父母常年外出务工,是奶奶和她的剪纸填满了我童年的记忆。夏夜,小院里,奶奶低着头,手中剪刀在红纸间翻飞。憨态的小猪,欲飞的鸟儿,还有那些叫不上名字的小生灵,一个个在奶奶指尖跃出。不等我抓起把玩,奶奶已将它们贴上小扇。小生灵随风共舞,扇动清凉,拂去我心中的孤单。每当我情绪低落时,奶奶便会剪出团团火红的窗花,贴满窗棂。月光流淌在窗花上,我痴痴地望着,心头的阴霾也在这月色与火红中悄然消散。奶奶不善言辞,她的爱全在那一把把剪刀、一张张灵动的剪纸中,默默守护我,无声却温暖。

这剪纸,也曾在多年后帮着我走出人生的低谷。一次工作失利后,我心灰意冷,恰逢奶奶来电。我强忍着内心的低落,可她仿佛能听出我的异样,轻声问道:“还记得奶奶是咋剪复杂图案的吗?”记忆中奶奶剪纸的画面清晰浮现。她不断调整剪刀角度,一下又一下,一点又一点,偶尔出错,她也不懊恼,迅速重来。“遇到难事,就像剪纸碰上硬茬,得慢慢来,总能找到办法。”奶奶柔声说着,似有一束光照进我心里。几天后,我收到奶奶寄来的剪纸:枝繁叶茂的大树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仰望着大树。大树纹理错综复杂,宛如奶奶用爱编织的保护网。我把剪纸挂在床头,每当遇到困难便看看它。树下的小小身影,就像我,在奶奶的呵护下走向远方。

岁月流转,奶奶被病痛缠身,眼睛也因青光眼蒙了一层雾。一次回家,我撞见奶奶又在窗前剪纸。我连忙上前问奶奶累不累,她顿了顿说:“答应过要给你剪结婚用的喜字呢。再不弄,怕是……”我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是个快成形的“囍”字。桌上还散落着剪好的“囍”,边缘粗糙、线条歪斜……我无法想象,剪刀偏离了多少次方向,又被她一次次拉回。她仿佛要把所有的爱和祝福,都揉进这薄薄的红纸里。我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如今,奶奶不在了,只剩这些剪纸静静地躺在抽屉里,每每拿起,仿佛还能感受到指尖残留的温度。薄薄的剪纸,是岁月未曾言说的爱意,更是剪不断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