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为什么叫“荔枝”

□闻 之

2025年06月01日惠州日报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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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风吹拂,万物渐盈,荔枝缀满枝头。惠州东江图片社供图

夏风吹拂,万物渐盈,荔枝缀满枝头。惠州东江图片社供图

立夏过后,岭南的荔枝就慢慢红了。惠州盛产荔枝,至端午时节开始大量上市,剥开绛纱似的壳,白莹莹的果肉便露出来。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荔枝为什么叫“荔枝”?我借助AI扒了扒,得到一个有趣的发现:看似老实本分的“荔枝”二字,却蕴藏着一部中国人舌尖上的哲学。

荔枝本叫“离支”,最早见于西汉司马相如的《上林赋》,描写长安宫苑中的奇珍异果:“答遝离支,罗乎后宫。”古人观察到它一旦离枝即变质,“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便直白地称之为“离支”——可见最初起名源于其物理特性。后来字音流转,到东汉这果子变成了“荔枝”。我猜想,是因为人们觉得“离支”暗含离别之意,不甚吉利,于是改“离”为“荔”,名字顿时变得美好起来,少了离别悲情,更像是草木间生出的丹珠了。东汉王逸在《荔枝赋》中赞道:“灼灼若朝霞之映日,离离如繁星之着天。”

舌尖上的中国,自古以来就习惯对每一种食物做养生研究。唐代《新修本草》(又称《唐本草》)将“荔枝”列为正式药名,载“荔枝子,味甘酸,生岭南”,这算是对“荔枝”大名的正式官宣了。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将“荔枝”收录,详细记载了荔枝加工后的多种药用功效,可治疗牙疼、疝气等症,甚至能止“呃逆不止”(即打嗝),够神奇!

人间得此尤物,起名雅事,文人骚客岂能缺位。唐宋间,荔枝化身杜牧诗中“一骑红尘妃子笑”的倾城美人、宋徽宗工笔画上“皱玉”的高尚君子、苏东坡笔下“海山仙人绛罗襦,红纱中单白玉肤”的飘逸仙人。这一个个诗意盎然的“艺名”,寄托了人们的美好情感和精神追求。可奇的是,这些风雅之名终究敌不过“荔枝”朴素的韧劲,“荔枝”如老树盘根,深深植根于百姓口中。

中国人向来懂得雅俗共赏的妙处。荔枝之名,俗在根植生活,雅在千年传承。它不似“妃子笑”存于诗句,不似“皱玉”囿于宫墙,也不似“仙人”浮于想象。它就在市井的竹筐中、孩童的手掌上、老农的笑纹里,其名朴素如泥土,其味甜润逾千年。当年苏东坡寓惠大啖荔枝时,想必也是脱口而出——“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雅事做得,俗名也叫得,方是真生活。

今人剥开一枚荔枝,指尖染了红,齿颊留着香。那莹白的果肉间,仿佛倒映着汉赋的墨迹、唐驿的烟尘,滋润着帝王的工笔与文豪的诗情。两千年前那个“离支”的乳名,早已在中国百姓的生活哲学里化作“荔枝”的清音。

荔枝之名,可谓俗到极处便是大雅。中国人深谙此理:名字不妨实在些接地气,日子却要雅致些过出仙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