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香淡淡。
小时候,第一次走进竹林,我就闻见竹香。那气味很淡很淡,一阵风便可把它吹散,像碎落的阳光,恍然而飘忽;像盘旋了很久的思绪,被轻轻抚慰,慢慢地沉静下来;又像泛起涟漪的湖面归于平静。
我总能在那间堆满竹子、落满竹叶的房间里看见一脸专注的外公,有时候他在那,一坐,就是一下午。
我跟随外公走进竹林,看他在竹子间寻觅着,不时敲打竹子,挑选几根,用镰刀砍下,出来时扛在肩头,踏上归途。暮光洒满那条小路,竹叶铺满烁烁鎏金,沙沙作响,是身后喧哗的竹林。
我望向外公那被黄昏浸透的侧脸,问道:“外公,你为什么要编竹器?”外公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手被篾条划出深深的痕迹。他的身影,在竹叶里,被拉得很长。
天空渐渐归于沉寂,我走进那间橙黄灯光的房间里,周身被竹香环绕着。
外公手拿一把薄刀,手起刀落,竹子被磨得光滑,然后紧握竹筒,刀刃利落地剖开竹筒,又反复拉成薄如蝉翼的篾片。
外公拿起几根篾片,目光专注地盯着眼前的篾片,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在灵巧地将几根篾片穿插交错,不一会儿,就成立体的一片。不知过了多久,竹篮已初见雏形,我一时看得入神。
我拿着外公特意带来的竹篮,在夕阳余晖下,竹篮闪着光泽,精致牢固,像编进了一片晚霞。我问妈妈:“妈妈,外公为什么要编竹器?”“外公的祖辈都是做这个的,以前还有很多人抢着学,现在寥寥无几了,外公只是不想这门手艺被遗忘。”妈妈答道。
“我小的时候,外公编的竹器可是家家户户都用着呢,没有一个人不夸赞这竹器精致的,大家都抢着买,外公他一直以很低的价钱卖出去。现在啊,竹器已经没多少人用了!”妈妈无奈地摇摇头,“即使很低的价钱也卖不出去了,我劝过好几次了,外公还是一直做。”
在昏黄的灯光下,我仿佛又看到那个身影。
记忆里,外公曾有一次一个月都没编过竹器。那时,一位游客来到外公编的竹器面前,拿起其中一个,随意地看了几下,不屑地丢下一句“现在谁还看得上这种东西!”,外公拿镰刀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削着竹子。之后的一个月,那个房间里没有外公的身影,只飘着清新的竹香。
我再次走进竹林,见余晖满地,竹香再次飘来。在细长翠绿的竹子上,摇曳的竹叶上,随风流动的竹香里,都是外公编竹器的见证。我拿起了那把刀,刀柄上好似还有外公厚实手掌的余温。房间橙黄的光再次填满每个角落,我在外公的身旁坐下,学着外公的动作,竹屑在空中飞扬,竹香钻进鼻子,如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带来光明和希望。
我看到了外公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在淡淡的竹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