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和“大头”

□庞金敏

2024年05月04日惠州日报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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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爸爸打电话来说,“大头”生病快不行了,医院建议按照安乐死处理。电话的那头,爸爸语调有些低沉。

今年,“大头”10岁了,来到我家也10年了,虽说是“寿终正寝”的年纪,但听到此消息不免还是有些伤感。

“大头”是一条边境牧羊犬,这样一条狗放在城市里不过是一条普通的宠物狗,但在远离都市的小镇,满大街都是田园犬的年代,它就成了一条“明星狗”。镇上的老街坊基本都认识“大头”,小朋友们也都喜欢追在后面逗它玩,菜市场卖肉的老板还会切肉喂它。

从体型来看,“大头”比街上的狗都要大上一圈,但实际上它并不勇猛,它经常被土狗追着满街逃窜,跑不过也打不过其他狗更是常有的事。

自从“大头”来到家里后,此前未养过宠物的爸爸显然把它当孩子养,因为他不仅对狗自称爸爸,给狗介绍我们的时候也总是说,“大头”,这是你哥哥姐姐。一开始我很不理解,久而久之也就顺其自然了。我少年得“弟”,还是个狗弟,自己成了狗的姐姐。

爸爸在镇上做了一辈子的中学老师,加上他又是“社牛”,镇上的人基本都认识他,出门一般都是从东边街头打招呼一直到西边巷尾,“大头”也成了他最忠实的伙伴,每天定时定点带它出去遛弯、放风。渐渐地,分不清是“大头”黏着爸爸,还是爸爸黏着“大头”。

因为常年在外,我和“大头”要很长时间才能见上一次,但它每次都记得我,一打开车门就对我摇头摆尾示好。其实我是很怕狗的,但唯独不怕“大头”,或许是因为“一家人”的缘故吧!

“大头”是在10年前来到我们家的,当时哥哥从外面带回它才3个月大,别的牧羊犬两只眼睛周边的毛都是黑色的,“大头”是一边黑一边白,俗称“阴阳眼”,长得也算自有特色。因为头比较大,所以给它取名为“大头”。

都说牧羊犬是最聪明的狗品种,“大头”确实很聪明,很会察言观色。如果爸爸心情不好,它就安静地坐在一边;如果爸爸心情愉悦,它就放肆地撒欢折腾。每当爸爸出门跨上电动车,“大头”会迅速熟练跳上电动车;如果是小汽车,它会在爸爸打开车门后,机灵地跳上后座,安静坐着。

每天晚上,爸爸都会雷打不动带它出门散步,乡间的小路上,狗在前面欢快地跑着,爸爸妈妈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我脑海中经常浮现二老一狗的温馨画面。那段没有儿女在身边的日子,“大头”给了二老许多陪伴和欢乐。

“大头”算是一条性格温和且又好看的狗。所以来我家给狗“说亲”的人还真不少。但爸爸不肯“乱点鸳鸯谱”,随意让它“娶亲”。没想到它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偷偷和附近街道上的一条母狗好上了,还有了狗崽子。

“大头”虽然给了父母很多陪伴,但它也限制了他们的出行。退休后的二老,想要出远门旅行或到惠州来看我们,每次都因为“大头”的寄养问题不得不瞻前顾后。有一次不得不出门便寄养在附近街坊家。“大头”在寄养期间不吃不喝,让人费心。爸爸曾把“大头”送给爱狗之人,结果没几天它又跑了回来,还饿瘦一大圈,收养的人说“大头”很忠诚,在他家里整天眼泪汪汪,还不吃不喝。没办法,爸爸只好把它继续留在家里,再也没有了送人的想法。

一开始,爸爸没有养狗经验,便把“大头”当土狗养,喂它剩饭剩菜、鸡鸭骨头之类,甚至还允许它到外面垃圾堆里找吃的,差点把“大头”养“残”了。

有一天,“大头”的鼻子突然流血不止,把爸爸吓坏了,赶忙送去县城的宠物医院,发现是吃剩菜闹的,一根鸡骨头划伤了狗的喉咙。从此以后,“大头”的日常饮食变回狗粮、牛肉和猪肝等,甚至还喝上了羊奶,爸爸每次去市场买菜都额外花钱买一份。以至于后来妈妈经常吐槽说,狗吃得比她都好,言外之意,爸爸给狗花的钱都比给她花的还多。

10年来,一向节俭的爸爸在“大头”身上花钱从不含糊,光给狗治病的钱或许都有几万元吧,这在农村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爸爸常说他心疼钱,但他更舍不得不管“大头”。

狗的一岁相当于人类7~10岁,今年的“大头”折算人类的寿命来说也有七八十岁了,算得上一条老狗。今年春节时,我在家门口逗它玩,它一直眼巴巴望着路口的方向——那是爸爸回家的方向,眼里有些沧桑与惆怅又饱含期待,我从未见过它这种眼神。如今细想,或是它对自己狗生将结束早有预感,那眼里才满是对这个世界和对爸爸的眷恋与不舍。

这次“大头”生病毫无征兆,肥胖的它被诊断为严重贫血且无法再造血,即便治疗也没几天可活,而且接受治疗的过程,它会很痛苦,或许因为这样,爸爸才无奈地接受了医生的建议。

感谢“大头”陪伴了父母十年,填补儿女不在身边的孤独与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