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叠在时光里的父爱

□万蕊新

2024年06月15日惠州日报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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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受父亲的影响,我从小就对音乐有着深深的眷恋与喜爱。

孩提时代,一把二胡成了家中唯一的乐器。可别小瞧了这把二胡,父亲总能拉出好听的曲子。《纺织姑娘》《军港之夜》《故乡情》,一首首优美的旋律,回荡在老屋的每个角落。我常常听得入了迷。父亲见我喜爱,为我拉了一曲又一曲。

那些年,忙完了一天的农活,父亲常会带着我来河边拉二胡。一缕缕晚霞,沿着河面铺展开来,波光粼粼中,染成了一片金色。青山绿水间,父亲的曲子与潺潺流水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幅流动的音乐画卷。

起初跟父亲学拉二胡,二胡到了我的手中,就发出刺耳的声音,我自己听了都忍俊不禁。父亲则一次次为我示范。终于有一天,我也断断续续地拉出了一曲《春天在哪里》。父亲欢喜地围着我,像个孩子般手舞足蹈。

父亲的节俭在村里出了名,一件白衬衫穿了很多年,洗得泛白了,都舍不得丢,但为了培养我的兴趣爱好,父亲却很大方。随着年龄的增长,在父亲的熏陶下,我迷上了钢琴曲。记得我十岁那年,父亲用积攒下来的钱为我买回一台袖珍录音机。我捧在怀里,视若珍宝。每当录音机里优美的旋律响起,调皮的我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抱着录音机不肯放手。

对于我来说,钢琴曲里有着五彩斑斓的世界。《秋日的私语》里我听到了深秋落叶的声响,故乡的田野上,风吹麦浪涌。母亲和乡亲们用布满老茧的双手,收割着沉甸甸的稻谷。丰收的喜悦融入婉约动听的旋律中,载满了秋天的回忆。

我对钢琴曲的喜爱,愈加强烈起来。但是,买钢琴对于我家来说,简直就是一笔遥不可及的天文数字。知女莫若父,父亲时常站在我身后,悄悄打量着我专注听音乐的神情,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父亲说要为我做一个钢琴模型,原以为父亲只是哄我开心,说说罢了。

后来,每逢周末,父亲便带着画板,骑着自行车往市里的琴行跑。起初,店老板见父亲常来琴行,揣摩着父亲是拿不定买琴的主意,便热情地为父亲介绍钢琴的款式及特点。得知父亲的来意后,店老板被父亲的爱女之心深深打动,考虑到父亲体胖,便特意找了把靠椅,让父亲可以安静地坐下来画琴。

曾记得,无数个黄昏下,夕阳的余晖透过窗轩,洒落在父亲的画册上。只见父亲先用铅笔细心地在画板上勾勒着钢琴的轮廓,以不同的力度烘托出明暗线条,在虚实变化中,钢琴的轮廓就逐渐显现出来,看着,仿佛传出了悦耳动听的曲调,由远而近,令人心醉。

院子一间小杂货瓦房内,不知何时起,堆积了不少各式各样的木头,看似不起眼的木头,在父亲的眼里却成了宝贝。乡下,天黑得早,蚊子也特别多。泛黄的灯光下,黑压压的一片蚊子围着灯光打着转儿。父亲时不时拿起大蒲扇赶两下,又继续忙着手中的活。父亲细致地用笔在每块木板上作好标记。不时响起的拉锯声,划破了小山村的静谧。

那时,我时常会憧憬着,用父亲制作的钢琴,弹奏熟悉的钢琴曲,优美的旋律回荡在星空,婉约而动听。

经过一段时间的制作,父亲的木钢琴终于大功告成。望着眼前的钢琴,我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尺寸看上去虽比真实的钢琴缩小了一大半,心灵手巧的父亲却想方设法制作出了钢琴线条分明的轮廓,显得精致无比。只见一排排黑白的琴键,经用砂纸打磨抛光后,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发着光。

细心的父亲,为了让钢琴弹起来更有逼真的感觉,还特意在每个琴键下固定了大小不一的弹簧。“闺女,别愣在那儿,快试试看。”父亲的琴虽发不了声,我还是欢喜地用指尖触碰着琴键。仿佛我眼前的“钢琴”,在一排排起伏的琴键中,奏响了一首首优美的旋律。后来,父亲特意为我找了位钢琴老师,家里虽没有真的钢琴,但每次老师布置的作业,我都能出色地完成。

从那以后,父亲制作的木制钢琴成了我形影不离的“小伙伴”,一放学,我就去小瓦房练琴,一边打开录音机放着钢琴曲,一边有模有样地弹着琴,陶醉的样子,仿佛我正弹着真的钢琴一般。

父亲弥留之际,想听我弹的钢琴曲《梦中的婚礼》。每天下班后,我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依偎着父亲,和他一起看我弹钢琴的视频。

2022年4月28日,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我多么希望父亲和我开了个玩笑,他只是出了一趟远门而已。

很长一段时日,我一直在书房独自含泪弹奏着这首曲子,我相信,父亲定能在天边听到,熟悉的旋律回荡在星空,一颗星星正闪烁着泪光,流淌着心扉深处最温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