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我陪父亲回老家良井过年。
记得小时候,奶奶总会牵着我的手,去村口老榕树下的那家老店吃一碗良井粉,嘴里念叨着,“阿妹,你要记得这是家乡的味道”。店里的老板娘很热情,总是笑眯眯的,她用地道的客家话说:“阿妹,又长漂亮长高啦!”然后转身添柴火进灶口,大锅煮粉。那碗粉,汤是清亮的,粉是晶莹剔透的,还有金黄酥脆的烧肉、肥瘦相间的叉烧、肉丸,上面还撒着葱花和炸得咸香金黄的蒜末。奶奶总喜欢把自己碗里的肉都夹给我,自己只吃粉。她慈祥地看着我说:“阿妹,多吃点,快快长大。”
后来我去了外地读书、工作,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打电话回老家问候奶奶,她总会说:“阿妹,有空多回来看看,村头老榕树那家良井粉老店还在呢。”后来奶奶去世了,我回老家的次数就更少了,每次想起家乡,最先浮现在脑海里的是奶奶慈祥的笑容,还有那碗冒着热气的良井粉的味道。
“爸,我们去吃碗良井粉再走吧。”我指了指村口的方向。父亲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我们沿着青石板路往村口走。村里靠路边的老房子大多翻新了,还有很多村民盖起漂亮的新楼房。当我们经过进章叔家门口时,我看见他正在院子里晒腊肉和腊肠。他朝我们挥挥手:“你们回来了,要不要进来坐坐喝杯茶!”爸爸说:“要回城里了,下次!”
远远地就看到村口老榕树下良井粉店飘着袅袅炊烟,一股熟悉的肉香味飘来。我小跑过去,油亮灶台上还是那口大锅,锅里滋滋地冒着热气,围着围裙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熟练地烫粉。我走近一看,这不就是当年的老板娘吗?
“阿婆,您还认得我吗?”我试探着问。
老人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了我一会儿,突然笑了:“是阿妹啊?都长这么大了!你回来啦!”她那客家话地道又熟悉,只是声音比记忆中沙哑了许多。
“您老人家怎么还要亲自掌勺煮粉啊?”
“小孩出去打工了,乡亲们都吃惯了我煮的味道,每天上班上工前都到这里吃一碗。”老人一边说,一边熟练地烫粉,“回来住多几天啊,现在村里变化大了,马路修得可漂亮啦!”
我点点头,和父亲坐下。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良井粉端了上来。汤还是那么清亮,粉还是那么晶莹剔透,翠绿的葱花和炸得咸香金黄的蒜末香气扑鼻而来。
我夹起一筷子粉送入口中,“嗦”地一声,熟悉的味道在舌尖绽放。那一刻,仿佛时光倒流,我又坐在奶奶身边,还是那个狼吞虎咽吃粉的小阿妹。
“好吃吗,要不要再加点葱花?”老人问。
我抬起头,她的眼睛依然笑眯眯的。我使劲点头:“好吃,和以前一模一样。”
老人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那就好,那就好。你们这些年轻人能记住家乡的味道就好,多回老家看看。”
我低下头,大口吃着粉,生怕被老人家看见我发红的眼眶。
夕阳西下,榕树下聚集的人更多了。我和爸爸吃完起身付款。老人执意不肯收钱,说我奶奶生前对她很好,帮她抓草药治疗腰痛,现在我们回来了,请我们吃一碗良井粉表达一点心意。
走出巷子时,我回头望了一眼。老人正在收拾摊位,炉火依然烧得很旺,她佝偻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单薄。
我知道,这碗良井粉的味道,会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有奶奶的爱,有童年的回忆,有了这份牵挂,家乡的印记就永远不会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