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化墨 纸上惊鸿

□赵新新

2025年07月27日惠州日报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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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看到几个甲骨文字化身“运动员”参加100米田径比赛的视频。随着发令枪“砰”的一声响,一缕铅灰色的硝烟还在空中慢悠悠地打着卷儿,那道镌刻着千年风霜的甲骨文“奔”字,就像一头被惊醒的远古猎豹,从起跑线上弹射出去。它脚下的“止”字,在我眼中已不是冰冷的笔画,它化作了赤焰滚滚的风火轮,载着金色闪电般的身体,第一个撞向了终点的那根红线。那一刻,它挣脱了龟甲兽骨的束缚,完成了一场跨越古今的时空竞速,向人们展示着汉字那奔放不羁、力透纸背的动态之美!

如果说甲骨文的美是一种原始生命力的迸发,那么隶书的美,则藏在更内敛、更具章法的律动里。隶书“平”字的魂,就全在那一长横的“蚕头雁尾”里。动笔前,深吸一口气,全身的劲儿似乎都灌注到了手腕。起笔,手腕先是向左逆行,一个轻微的顿挫,笔锋随即沉甸甸地向左下方压去,再顺着那股劲儿回锋右行。墨汁在宣纸上悄然饱满起来,一个圆润敦厚的“蚕头”就这么卧在了纸上。接着,笔锋缓缓提起,线条由粗变细,那感觉,就像一个顶尖舞者在完成一个石破天惊的动作后,用一段最轻缓的滑步来调整呼吸,酝酿着下一次的爆发。正当你以为这一笔将要平淡收场时,手腕陡然发力,向右下顿挫,蓄势,然后毫不犹豫地向右上角撇出,一条尾巴就这么甩了出去。这一笔,让我的呼吸与心跳,第一次找到了共同的韵律。

墨痕里的生命感,不只关乎个人的心跳,当它被置于生死存亡的关头,那一笔一画,就成了文明的脊梁。电影《英雄》中,赵国书院的院长为了保住赵国的文字,面对秦军的漫天箭雨时,依然和众弟子们坦然地席地而坐,一起书写着赵国书法,任凭秦国的箭从耳边飞过。书院内,残剑也手持饱蘸朱砂的巨笔,巨大的笔锋刺向纸面,朱砂如岩浆般崩裂,在纸上肆意流淌。笔锋时而疾如闪电,时而缓如推山,它的每一次转折、顿挫,都带着杀伐之气。此时,汉字的美是流动的,是抗争的,是哪怕在最狂暴的毁灭面前,也要将文明与风骨写下去的决心。

饮过剑锋的血,吻过笔锋的墨,这横竖撇捺,早已是文明的血脉,民族的铁脊。它于无声处凝为惊鸿,一笔,便刺穿了千年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