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年春节前,一次文学交流座谈会上,年轻的公安作家单国伟小声对我说,要出版一本散文集,想请我写个点评。我当下答应,随口说:“可以,我先学习学习。”当我收到他的散文集《杨柳依依》电子版时,看到标题的第一感觉,就是春意盎然,春风拂面,浓情依依。这多好的书名!不仅充满诗情画意,而且含情脉脉。于是,我便急忙打开文档,在手机屏幕上阅读,想尽快了解作者的“依依”之情到底从何而来。显然,标题来自《诗经·小雅·采薇》中“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的诗句。“杨柳依依”的意思:古诗文中,杨柳通用,泛指柳树。依依为轻柔的样子。古人送行,折柳相赠,表示依依惜别,比喻依依不舍的惜别之情。而单国伟借物喻人、寄景抒情,让我的情意随着阅读渐行渐远,顺着他清纯的文字表述,厚重的情感渲泄,无限的故土思念,抵达另一种审美境界。作品表达了一种依依不舍的乡村图景和忧美情绪,这让我阅读时心情凝重,思绪万千。事实上,作者是由大西北迁居南粤惠州的“新客家”,他对故土难离的缠绵眷念,为了事业而背井离乡的生活历程,让我百感交集。
描写乡村故事,烛照乡土精神演变
《杨柳依依》是书写乡村眷念与别离之情、乡土气派和现实之象的文学作品。不过,这部作品对故土、家庭和迁移、奔腾的种种内因和表象,都印刻在作者的具体叙事中,创造了回望和审视的厚重精神意蕴,是值得赞许的。
乡土文学的概念自鲁迅始,如今已成浩浩荡荡、蔚为大观之百年谱系,这多指乡土小说。可是,《杨柳依依》显然不是小说,是自小说之后更为迅猛发展的散文文体之一,是众多乡土小说延长线上的另类写作。鲁迅小说《故乡》发表后,从《故乡》开始,知识分子回望故乡成了现代汉语文学的母题。鲁迅和沈从文奠定了中国现代文学两种最经典的视域:启蒙性和审美性。而后五十年,中国的乡土文学诞生了乡土散文,并成为一个时代的经典。其中,汪曾祺、贾平凹等一批为代表的乡土散文作家,形成了当代中国小说与散文的并蒂莲。显而易见,《杨柳依依》不再是现代性视域下的乡土书写。当今社会的各种质素,已经迅速渗入了乡土内部。具有真正现实感的作家,必然无法再站在启蒙或审美的立场来书写乡土。当代多样世界内部的社会景观和精神场域,召唤着当代作家去面对和处理。单国伟无疑是感受到此种召唤,在走入军营、到现代都市生活几十年后,常回望故乡,要书写乡土的内在。他关心土地、父母、兄弟、姐妹,关注人和乡村的生存。作者在《杨柳依依》中的叙事主体都是围绕少年时代的他与父母亲、兄弟姐妹的遭际而展开的。全书十四万字中,大部分叙述都与父母有关,以家庭、土地、村庄为主轴,既深入了当代乡土世界的凡人小事、邻里关系,表象都是些人情世故、家长里短、生儿育女和乡村故事等,实质上却让读者从中窥见乡土精神的演变。单国伟对父母的叙述,采用了小说创作雕阑画础之功力,不遗余力地将乡村和父母的繁杂生活梳理清晰、刻画鲜明。用慢条斯理的笔墨,从容地将乡事、家事、平常事描绘出浓烈乡音和地域色彩。
叙事表达和诠释具有鲜明的时代视角和语境
《杨柳依依》虽是一部散文作品,但其雕阑画础式的细小和分明的小说范例的叙述,以及见微知著的精雕细刻,更加真实感人,引人入胜。它融入小说写作的笔法,却又不失散文的真实性。从只有一个纵剖面,却有无数个横截面的人生、历史和社会变迁的流脉,切入最具有父辈代表性的关联要紧处。纵面立足乡土这一时空,横面截取父辈一段生活、乡村一页门缝,为作品叙述点上蜡烛,在真实中透射了光亮,为散文体裁的延伸和思想艺术境界的提升,做出了有益尝试。
此外,《杨柳依依》的叙事表达和叙述诠释,都具有明显的新时代语境和视角。文学创作上的新,一如其他领域的新,唯有扎根落地,重生于本土,才能获得新生命,并开枝散叶,焕发出接续传承的新活力。因此,我们便知,《杨柳依依》不仅关乎一家、一村、一镇,它真正关切的是脱乡入城的当代人的原乡问题。这也是这部作品值得深思之处。(吴振尧)